归来的麻雀

□ 贾登荣（四川）

在居住的小区里，平时见到最多的鸟儿，恐怕要数麻雀了。这不，在树丛里、草坪上、屋檐下，到处都能听到它们“叽叽”的叫声，看到它们觅食的身影。难怪清代四川大才子李调元在《麻雀》一诗中这样写道：“一窝两窝三四窝，五窝六窝七八窝。食尽皇王千盅粟，凤凰何少尔何多！”看来，麻雀家族的兴旺，自古皆然。

不过，麻雀的命运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的中国，却发生了历史性的逆转。那是1955年，国家在一份“红头文件”中，把麻雀与苍蝇、蚊子、老鼠列为“四害”。这之后的好几年中，全国各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除四害”热潮。为了给“除四害”活动助威，大文人郭沫若欣然写下了一首“麻雀诗”：“麻雀麻雀气太官，天塌下来你不管。麻雀麻雀气太阔，吃起米来如风刮。麻雀麻雀气太暮，光是偷懒没事做。麻雀麻雀气太傲，既怕红来又怕闹。麻雀麻雀气太娇，虽有翅膀飞不高。你真是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犯下罪恶几千年，今天和你总清算。毒打轰掏齐进攻，最后方使烈火烘。连同武器齐烧空，四害俱无天下同。”伴随文件的传达，诗歌的发表，麻雀一下子沦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记得刚刚牙牙学语的我，就看到小镇上组织了专人，一见到麻雀的影子，便敲击铜锣威吓麻雀，便用弹弓等射击，吓得麻雀落荒而逃。

不过，过了几年，有科学家上书中央，说麻雀不是害虫，中央采纳了他的建议，悄悄把“四害”中的麻雀更换成了“臭虫”。不过，加在麻雀身上的不实之词，并没有人出面公开澄清，麻雀在许多人的心目中，还是人类的天敌。所以，对于麻雀，人们照常吓而打之。尽管人类采取了多种手段想消灭麻雀，可这小小的精灵居然一次又一次逃脱围追堵截，麻雀家族仍然保持着勃勃生机。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随着社会各个层面的拨乱反正，科学家也公开在报刊上为麻雀“正名”了，强加在麻雀身上的不实之词被推翻了，麻雀，又成为人类的朋友。

事情往往就这么奇怪。当人们再不追打麻雀、与麻雀和平共处后，当光秃秃的山坡上长满了绿树，麻雀有了更多觅食的对象后，本应该更加兴旺的麻雀家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四川各地竟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举世无双的“除四害”群众运动中没有“倒下”的麻雀，是全体移居他乡，还是真的死亡了？人们为此感到迷惑和不安。于是乎，关于麻雀消亡的原因引起了学术界的争鸣。有的猜测认为，是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引起了麻雀从四川盆地向气温较低地区举家迁移；另一种猜测却认为，是由于现代的水泥建筑在城镇和乡村取代了传统的木屋瓦房和草房，使它们失去了营巢栖息地；再一种猜测认为，是由于麻雀种群自身消涨规律的影响所致；还有一种猜测认为，这种消失现象是一种灾变，是农药大规模的使用使这种在地上跳跃前进、爱聚群吵闹又非常机警的小鸟突然失去了踪迹。当然，也有更多的人认为，消失现象是由于上述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西华师范大学的团队经过几年潜心攻关得出结论，是大规模使用农药导致了麻雀的消亡。于是乎，更大的忧虑开始出现了：大量农药的施用连麻雀也要集体失踪，那么，人类天天都在食用喷洒了农药种植的粮食、蔬菜，那么，人类不也处在危险的边缘吗？！

就在人类为自己的命运忐忑不安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消失了十多年的麻雀，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乡间的小路上，“叽叽”的向过路的孩童打招呼。不过，几岁的儿童压根儿就不认识麻雀。所以，他们没有理睬这灰不溜秋、颜值不高的鸟儿。麻雀从来是充满自信的小精灵，它们干脆从树丛中、山坡上，大摇大摆地飞到农家的屋檐下，城市的广场中，然后扯开嗓子向人们宣布：我回来了！很快，一些上了年龄的人认出了麻雀，发出了惊喜的欢呼：麻雀回来了！是的，麻雀回来了。短短几年工夫，麻雀的数量就超过了不少鸟类的数量。它们“叽叽”的叫声，活跃的身影，不但出现在广袤的农村，也频现于繁华的都市，与人类共同分享生活的美好。

麻雀的失而复归，是昭示农药的使用数量正在减少，还是说明环境质量正在改善呢？！这需要科学工作者去论证。不过，麻雀的回归这一事实告诉人们，人类大可不必对一时改变的自然现象产生太多的联想，也不应对人类所处的环境产生太多的忧虑。人类有智慧也有力量，去战胜生活中的各种困扰而砥砺前行。麻雀的回归，不正可以证明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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