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式昭
资中和全国许多地方一样,是民间文学的宝库,人民创作的海洋。我自幼生长在这文化底蕴丰厚的沃土中,沐浴着底层文化的阳光,经受着大众文艺的洗礼。而我的启蒙老师,便是我的母亲。
母亲是雇农的女儿,一字不识,却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民间传说、笑话、俗谚、民谣,以及家乡典故、戏文故事等等。通常,在昏暗的小油灯下——更多的是在不耗灯油的皎洁的或许朦胧的月光下,一群孩子(兄妹们加上邻居小伙伴)围在母亲跟前,听她讲故事,说笑话。正是这些难忘的月夜,开启了我对文学的兴趣,打造了我的文学创作梦,促使我迈入了文学的门槛。自然,人生忧患识字始,这也让我误入了桃源;那里风光尽美,却难得其妙;并且,和陶潜公心造的桃花源一样,无非是镜中月、水底花、空中亭台、梦里繁华。早过了花甲之年的我,回顾碌碌无为的一生,对此特有感触。
说起听来的那一大堆民间故事,一下子委实难以尽述,还是先拣两则“打亲家”的笑话,逗逗乐吧。
在老家资中,儿女通婚,对两家老人来说,称作“打亲家”。四川方言里,这个“打”,有特殊的含义和用法。比如:“打牙祭”,吃油大油二,享口福也,打,作享用讲;“打亲家”的打,则作联结讲,联姻也,好事一件,喜事一桩。不过,在民间口头创作中,这“打亲家”就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遍及生物界了。
先讲个蚂蚁和推屎爬(屎壳郎)打亲家的笑话。话说小蚂蚁和推屎爬结成了儿女亲家。推屎爬在宽敞的洞府里大摆筵席,推回来各色美味佳肴,宴请亲家公亲家母,那气势那排场,让蚂蚁亲家羡慕不已。作为礼尚往来,小蚂蚁也做了充分准备回请。为了满足亲家宏大的食量,齐心协力搬来了好几只大苍蝇、小蟑螂,还特意把洞府清扫了一番,要以建筑的曲折多变折服亲家。谁知到期却出了问题:推屎爬大摇大摆来到蚂蚁亲家的洞口,却无论如何挤不进去,要用头上的硬角一路推拱进去的话,亲家的洞府就遭殃了。推屎爬大不屑地叹了口气,在洞口题下两句诗:“洞小身躯大,何不转回程。”写完转身离去。蚂蚁亲家眼看时间已到,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走到洞口一看,诗人亲家题诗墙上,早走了。一气之下,蚂蚁也续上两句诗:“一身都臭屎,何必来抛闻(文)!”不难看出,这是对舞文弄墨的酸腐文人的嘲讽,而且大体是站在文盲的立场上,完全反映了我那大字不识的母亲的心境。从此,小伙伴间也经常借用这两句诗来相互攻击:“你一身都臭屎,何必来抛文!”
作为雇农的女儿,母亲对城里人有与生俱来的偏见。她津津乐道地向我们讲的另一个“打亲家”的笑话,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这回打亲家的主角是乡下蚊子和城里蚊子了。按说,城乡蚊子联姻,在“蚊”界也算得上一件盛事。问题还是出在亲家间的相互宴请上。话说乡下蚊子巴结上了城里蚊子,满心高兴,婚礼之后,把亲家一家请到乡下做客。乡下人穷,讲究不起,夜里睡觉总是光着身子,没睡衣,没蚊帐,连蚊香也没钱买。饱餐一顿之后,乡下蚊子征求亲家此行的观感,城里蚊子满心喜悦:“乡下好,乡下好:农家乐,农家乐!”
之后,城里蚊子也设宴回请亲家。何处摆宴却遇到了难题:飞进一家,挂着蚊帐,看着不能到口的美食光着急;再飞进一家,老远地就让蚊香熏激得直咳嗽,靠近不得。飞来飞去,眼看天快亮,宴席还没着落,城里蚊子急中生智,把亲家领进了一座大庙。这下好了,这里的“人”全都端坐不动,露胳膊露胸露大腿,又没蚊帐没蚊香,足可以吃饱喝足。宴后,城里蚊子也照例询问乡下亲家此行的感受。乡下蚊子脱口而出:“你们城里人好是好,就是没有人味!”嘲讽讥刺挖苦城里人,也许唯此为最了吧。这,自然是难免狭隘而偏激,很不科学的。然而,在城乡对立的旧时代,这又是极为平常和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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