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永祥的诗

詹永祥，四川人，现居泸州。1985年开始写诗，1994年前后中断写作。出版过诗集，作品散见20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各种诗刊及众多选本。

【◎四川泸州】

火车从昨天开过

苟延残喘的车头

冒着浓烟，拖着很长的老故事

正在开往另一个年代

枕木抬着旧光阴

靠自己的本事跑到现在

与铁道并行的公路上

我看见有人蹬着破旧的

自行车，尾随最后一节车箱

拼命追赶过去

其中有一小段路，他和火车

差不多并肩而行，中间有空气

牢牢抓着他们

黄昏里的小站

火车停下来，在昼夜分界线上

卸下煤炭和面粉

像穷人花光积蓄，羞愧地回到暗处

当最后一朵阳光被叉车铲走

四周突然空旷了

只剩下铁轨还在不明不白

往前跑，我至今也不知道它究竟

在追着什么，或是去迎接什么

而我正前方，黄昏像出巡的帝王

列车时刻表一样准点越过

附近村庄，缓缓向车站逼近

站台上多余的白天

很快就要被他的队伍，赶出人间

路过铁路道口

道口员把栅栏磨成一把铡刀

突然放下来

把我的前途拦腰切断

铁道两边的时间，抽搐几下

最后彻底不动了

正在接近道口的火车

看上去不慌不忙，情绪

十分稳定，汽笛声

带有明显优越感

路过道口时，高高在上地

看了眼无路可走的人

终于开始提速，清风从它腋下吹过

火车就飞起来

火车更换车头

比晚点更晚一点的地方

车头松了口气，吐掉满嘴煤灰

添加完新鲜的水

就要去和另一个车头交接

经过夜晚的拐角处

它们开始无限接近，擦肩而过时

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然后脑壳冒出烟火

仿佛两个老男人在马路上相遇

头碰着头，谦让着相互点燃了烟卷

这两个老派绅士，礼貌地用手碰碰

帽沿，就友好地道别了

其中一个在轨道上坐下来

另一个则叼着烟斗

吐着烟圈，踢塔踢塔

从我面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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