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辣椒红

◎廖林

从孩提时代到而立之年， 都没有找到讨厌辣椒的理由， 尽管有时吃得灼心腹泄。

辣椒成熟的季节， 青枝绿叶间缀满火红火红的挂面似的牛角辣。 那是排排鞭炮震撼你的心灵！ 那是根根火炬点燃你的激情！

滚烫的季节， 田间地头孕育着火热的希望。我们仨的学费，父亲的半导体，母亲的白雀羚，婆婆的黑丝帕……全系在这红绿掩映的一亩三分土地上了。

摘辣椒是令人向往的。我们三个常常踊跃参与，因为知道大人卖辣椒后总会买几样吃的东西回来， 麻花啊，锅盔啊，汽水啊……只想吃得理直气壮。弟最小，容易弄得枝折花落而被喝止在地边干瞪眼。剩下四人从同一头开始， 小孩夹在大人中间，以便摘了好放，一行行齐头并进。爸妈边摘边摆谈家长里短和家庭计划。我和妹妹暗自较量速度。大人先摘完总会掉头来帮小孩。每一行开始，我们都早早地盼望着能和父母相逢在前行的道路上。四行过去，四行回来，来来去去， 没过多久便扫荡完整个菜畦。 火红火红的牛角辣椒挤满了背篼， 剩下青绿的辣椒树挺立在原地，那是希望依旧眷顾着美丽的田野。现在回想起来，和父母一起劳作是多么幸福的事儿啊！

卖辣椒的情景最让人刻骨铭心。老家三条沟是我们那个小县城的辣椒主产区。 记得有一回辣椒摘得少，不满一背篼、二十多斤，父亲让我独自和邻居同路去卖。头天晚上他便准备好了一支竹节煤油火把。我兴奋得好大一夜都睡不着。凌晨3点，被大人叫醒了，囫囵吞了一碗丝瓜面，就和几十号乡邻同路出发。在蟋蟀的歌唱声里，在月光星辉的映照下，在徐徐夜风的沐浴中，一条火把的长龙蜿蜒在崎岖光洁的山路间。不久，三条山沟的长龙在一山冈处汇合了，那红流映红了半边天和山梁。说话声，喘气声，火把燃烧的嗤嗤声，扁担忽闪忽闪的吱呀声，白雀羚香味，汗臭味，叶子烟的呛人味……俨然一支大部队，从山沟开拔进县城。这氛围，支持着我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负重步行二十多里，艰难地到达目的地。路上，忽然觉得腰间火辣辣的痛，原来被背篼的下底框磨破了皮，又被汗水浸了才如此地痛。 想起即将入兜的十几元钱，那疼痛又消散了不少。卖完辣椒，品尝了一个五毛钱的大肉包子，然后坐了五毛钱的硬板客车回到区上，晕车把胃里的包子吐得干干净净，但还是在第一次坐车的洋盘劲里蔫蔫地走了个把钟头回到家中。因为花掉了一元钱， 被篾片狠狠地揍了一顿。这难道是乐极生悲吗？ 但我并不记恨，是我的父母，是那鲜红的辣椒教会了我今后怎样做人。

吃辣椒总令人精神振奋。我对吃辣椒的理解是：吃辣是需要经过也应该经过训练的； 吃时越辣越起劲，越辣越让人陡增征服的欲望。不说城里的辣味，且说乡间的几道与辣相关的菜品就让人回味无穷。青白青白的嫩辣椒炒泡豇豆、炒玉米面馍馍，或单炒下老白干；乌红乌红的泡辣椒熬汤治感冒， 或煮鱼汤泡饭或单吃下稀饭；油蒸红辣椒豆瓣下干饭，或炒腊肉……都可以令人胃口大开，都足以和城里开发的辣菜品一决高下。辣椒于我情有独钟，以至于曾出“高价”诱骗两个小侄儿吃辣椒，其实是出自训练的初衷。身为四川人，哪有不吃辣椒的道理呢？况且，人并非生下来就能吃辣， 没有后天的训练适应哪成呢？

很欣慰， 这辈子能够和辣椒结缘。 暑假天我回去发现家里的辣椒地又火红一遍，摇曳着，显摆着，油然刺激着诸多感官。听父亲说，现在是坐乡村巴士去卖辣椒了， 买了要在集市上割猪肉， 买骨头， 买水果……的确，当年的羊肠小道早已人迹罕至，被齐腰深的茅草藤蔓侵占，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乡村水泥路，于是倍感欣慰。

新闻推荐

进博会七大展区探访智能产品争奇斗艳，看遍全球精彩

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企业展分7个展区、展览面积27万平方米，来自130多个国家的3000多家企业签约参展。笔者对七大展区进行了...

四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四川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