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者◆ 王文襄先生小记

杨轻抒摄

□杨轻抒

王文襄先生养了一条狗，这不奇怪，但他还养了一只狐狸。自小养大，已经十多年，按人类的年龄算，已经过百岁。狐狸老了，亲近人惯了，步态恍惚，有点小蹒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跟人靠得更近一些。

狐狸在古代小说里是仙家，所谓仙家是道家的说法。

所谓儒、释、道三家，各有博大精深处，道家是本土宗教，理论深入国人生活。比如中医。中医天人合一，阴阳平衡理论就来自道家。学中医的除了平常人等，另一种就是习武之人。传统武林中每一个门派都有自家在中医方面的绝学，尤其是金疮药，所以武术在本质上也属于道家。

道家让人尊重。有人说只有道家，才能逢盛世深山炼丹药，遇变乱仗剑入红尘。王文襄先生是习武之人，也研究中医，所以王文襄先生骨子里有道家气。

不知这样推导可否？

说起习武，王文襄先生讲他当年拜师的种种旧事，以及武林中很多秘闻，非常有意思。说到传统武术，王文襄先生的说法与网络上一些莫名其妙的论调大相径庭，比如网络上认为传统武术就是健身操健身舞，在王文襄先生的经历里，传统武术绝学实际上都是杀人招式。又如练气，一根赶羊鞭打死豹子虽不曾亲眼目睹，但信手扫断一棵杯口粗的白杨树，他亲眼所见（是他一名师父所为）。唐门暗器是真有绝活，也是极毒的——金庸虽然不懂武术，但他收罗的武术秘籍是真的，金庸写唐门，绝不算离谱。

王文襄先生是武林中人，但传统武林中人都不是武夫，相反，习武常常是文人所为，比如李白就是佩剑而行。王文襄先生除了研究中医，书法、绘画、传统文化研究都大有所成。谭桥曾拜王文襄先生为师，至今称师傅。所以谭桥受王文襄先生所托，邀约去中江喝茶，高建平老师因事没去成，蓝翁成行，大半天时间，听王文襄先生摆古——也算不得多古，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别有一番意思。

王文襄先生是个认真的人。去年约写一篇文史文章，后来才知道，王文襄先生不会电脑，是一笔一笔手写，写完了请学生电脑录入。为了不出笔误，王文襄先生要亲自守着录。两万余字的文章，手写就不是易事，还有后边那么一串麻烦，至今想来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王文襄先生的认真不只这个，关键是文章引经据典一丝不苟。字字有出处，句句有来历，这是传统知识分子的风格，王文襄先生骨子里保持着这种东西，这是我们作为后辈应该好好学习的。

这种认真还表现在他对王氏家族的研究。四川是移民省，当年战乱不断，蜀地十室九空，所以从明代开始陆续有政府推动的填川行动，而又以清康熙湖广填四川达到顶峰。现在的人，随便上数几辈，祖上都远在川外。我以为可以请他把王氏家族的历史写一写，但王文襄先生对此颇有疑虑，虽然他一直在研究，在收集史料，但要认真梳理，的确涉及一些无法回避当下又不宜深谈的问题。而他又不愿只作一般性的记述。我对此只能表示理解并尊重。

王文襄先生的人生经历丰富，打过杂，画过宣传画，杂技团干过，中学当过校长。但人生经历丰富的人多了去了，能把丰富人生化为学识的，不多。所以王文襄先生让人佩服。

王文襄先生修了一个别院（别院是我说的），典型的传统风格，亭台楼阁，花榭水轩。还没最后装修完工，但已经别有风味。一杯茶，一篷花，一株残荷，这是传统文化人的调调。所以王文襄先生骨子里是一个文化人，有道家气的文化人。

忽然想起一件事：两个月前，我曾请王文襄先生为我一个学生的小孩取名，但时逢王文襄先生一位长辈仙去，忌日期间为人取名，怕为所托之人忌讳，所以王文襄先生又专门托朋友帮忙。对此，文人相谢一张纸，这里就算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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