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采风和散文创作

□ 张人士

经常去参加一些采风活动，不管是企业组织的还是政府组织的，都有一个见面会或者开幕式。在见面会和开幕式上，主办方的领导都会说：有幸请来了各位老师、著名作家，你们都是些文学界的大家大咖等等。

我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免背上出冷汗。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当地的领导由于经济任务重，对于文学创作活动及作家情况知之较少，在名单上看到作家和作者的文学创作成就以及冠上的各种头衔，他们会肃然起敬，说出一些尊重和赞扬的话来，那是真心的。有次采风前，我和一位政府的领导聊天，谈到此事，这位领导说：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基层干部，工作压力又大，有做不完的事，往往是六加一、白加黑，就这样都还战战兢兢，时而因工作出错受到批评。现在的工作不好搞，我们在当地做了不少事有谁知道？你们这些大家来了，也可以写写我们工作的情况以及当地各方面的变化，还可以帮助我们挖掘当地文化名人和传统文化。

这位领导的话是真诚的，也是带着希望的。于是，作家就开始参观，听介绍，看影像，作采访。主办方还会为作家们准备很多资料。

一般在散会前，主办方都会希望作家们通过此次采风活动给当地留下“墨宝”（指散文作品）。活动组织者也会讲，主办方对这次采风非常重视，为了感谢主办方热情周到的接待，每位采风作家一定要限期写出一篇有分量的作品来。之后，采风作品就以出书、出刊、见报的形式问世了。但回头一看，效果不是很好。有的文章因为作者对写作对象观察细致、理解深刻，会写得很好，但不少作品（包括我的作品）出来后就显得单薄而枯燥，不是罗列现场介绍的情况，就是根据材料写出一串人名和数字，少了些文采和厚度。

我在作家协会工作多年，之后又在一个创作学会呆过，组织过不少这样的活动，只要是采风活动，限期写出的大多是应景文章，哪怕一些名头很大的作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有一些很出彩的文章。文学创作是要深入生活的，了解和掌握第一手资料后，通过一段时间消化、分析，再挥毫泼墨，描出亮点，才会成为好文章。这可不是走马观花、浅尝辄止能办到的。

散文创作与小说创作不同。小说是在深入生活的基础上及作家根据自己的直接体验和间接经验，把笔下的人物、事件排出阵来，通过合理的虚构，营造出声势，砍削出人物，编联成一个故事，这样，小说就成立了。而散文是在作家深入生活后，把所接触的人物事件精妙鲜活地展现出来。作家展示在读者面前的是近距离的真实人物和事件，是使人信服的，不能有丝毫造假、虚构的痕迹，这样散文创作的难度就上去了。

写散文比写小说难，因为它精致、短小。不像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阵容大，如大山不会因为有枯枝败叶，影响它的高大巍峨；如江河不会因为一点泡沫杂物，影响它的汹涌澎湃。散文短小，有一点败笔，就会影响它的精致。记得著名老作家季羡林在一篇文章里说，他为写一篇散文，整整思考了十六年。

我怕写散文，一是缺少一些才华，再是对散文的一种敬畏。记得一九九七年四月，贾平凹先生来四川并到我家作客，我对他说，我很喜欢您的散文，您写的散文，我都喜欢，几乎篇篇都读，读后回味无穷。贾先生谦虚地说，也不全是这样，也有些应景之作。为了佐证，他谈到，他所在省的一个妇联干部，请他为她们妇联杂志写篇文章，由于时间忙一直未写。有天在街上他遇到这妇联干部，重提此事，无奈之下，他掏出两个空烟盒，用手抚平，靠在树上，刷刷地急就了一篇。（我当时说，您真是天才。）之后，他又说，妇联那篇文章，他早就准备给她写，怎么写也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说到这里，我就在想，像季羡林、贾平凹这样的文学大师，他们为文都这样严谨、认真，我们作为一般作者，写文章就更要刻苦一些，我们应学习学习贾岛，多一些“推”“敲”。

话说回来，我们到各地采风，就像是一个裁缝，给人裁衣服，只有反复比量，精心剪裁，量身定做，做出的衣服别人穿着才能更舒服合身。

中国西部散文家论坛，今年已是第九届，我有幸参加了七届。论坛上，大家互相交流，取长补短，我也受益匪浅，之后，也读到了好些文友们的精彩文章。2015年，在四川省广元市召开的第五届散文家论坛上，我记得新疆乌鲁木齐市文联主席熊红久先生有个发言，叫散文应当慢下来。我同意这种观点，写慢点，写好点，精雕细磨，争取把自己的文章打造成一颗颗钻石，燃烧成一柄柄火炬。

四川是天府之国，文化积淀深厚，历代有李白、苏东坡、司马相如、杨雄、陈子昂等先贤的雄文传世，近代有郭沫若、巴金、李 人、沙汀、艾芜、马识途、王火、李致、高缨、流沙河、魏明伦、阿来等大家的华章育人。目前四川已涌现出像裘山山、周啸天、蒋蓝、洁尘、周闻道、熊莺、李银昭、杨雪、蒋大海、何永康、丰庆志、张忠信、袁瑞珍、金科、乔德春等一大批优秀散文作家；但要把四川从散文大省建设成散文强省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得到全国各地的散文作家们的关注和支持。由此，我们四川散文界的文友们，真诚欢迎全国各地散文界的文友多来四川交流采访、传经指导，和我们一道共同把四川散文创作推向一个新台阶。

最后，感谢贵州省散文学会秦会长、黄会长及东道主的精心安排和热情接待，并给予四川文友们这次学习的机会。

（此文系作者日前在中国西部散文论坛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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