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公的川剧瘾

川剧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爱图据新华社

川剧俗称川戏，是融汇高腔、昆曲、胡琴(即皮黄)、弹戏(即梆子)和四川民间灯戏五种声腔艺术而成的传统剧种。

我第一次听川剧时，上小学五年级。老妈在成都治病，放寒假的时候，老爸就带着我和弟弟来陪妈妈动手术。爸爸留在医院，我和弟弟被交给了二公公（我爷爷的亲二弟）。那时候二公公住在浆洗街省农牧厅的单身宿舍里，晚饭过后，我们就和许多人一起在农牧厅某个会议室看电视。那年月，彩电基本都在单位的会议室里。某日，省台播放川剧，完全不懂，但没有选择，跟着大人们勉强看。谁知道，这一看竟就与川剧结了缘。我记得那出戏叫《花田写扇》，讲的是书生边济上京赴考落第，流落他乡，只好靠卖字画度日。一天，边济来到花田参加扑蝶盛会，顺便将字画摊摆至花田，既观景，又卖画。小姐刘玉蓉带着丫鬟春莺来到花田。春莺见边济的字画不错，告诉小姐。小姐见书生一表人才，顿生爱慕之心，便叫春莺将自己的白扇拿去，叫边济将花田景色题诗一首写在扇上，以试书生才气。还是小孩子的我对于年轻男女的情爱自然不感兴趣，然而书生和丫环互相考认字的环节铭记于心。丫环从“一”开始测试书生识字，逐渐加笔画，一直写到“王”。书生当然轻松认得。丫环不服，在王字外面画了个圆圈，再在圆圈里面用毛笔点了很多黑点，问书生这个字读什么。书生傻眼了。丫环说：这个字嘛是王麻子跳井。小小年纪，我看得捧腹大笑。自此，终生难忘。随后，还看了《拾玉镯》。讲述农家女孙玉娇独坐门前刺绣，遇书生傅朋路过，二人一见钟情。傅朋故意遗下玉镯一只，以作定情之物，被刘媒婆所见，故意与孙玉娇逗趣，最后同意为二人撮合。实话实说，那个年龄，不懂世事的我，绝大多数内容看不懂，但清晰地记住了川剧的幽默和搞笑。

记得，那段日子里，我和弟弟经常跟着二公公去转老南门大桥，或者去南桥商场闲逛。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个子小小、有点驼背的二公公，两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哼唱他熟悉的川剧片段。咿咿呀呀，我们听不懂，从来不知道二公公唱的是哪出戏的戏文，但知道那一定是他的深爱，所以也从来不打搅他，只默默地跟着他。他沉湎其中的样子，许多年以后依然在我的记忆里鲜活如昨。

大约与他们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二公公是个川剧迷，爸爸也酷爱川剧。后来的日子里，常听老爸回忆他小时候的节日，总少不了戏班子搭台唱川戏这个片段。在家里开始有电视机录音机之类的装备后，只要有川剧，老爸必会占领阵地，说什么也不让步。一边听一边晃动着脑袋，嘴里哼哼唧唧地跟着唱或者念。“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有雨，收拾包包好过年。”这也是我跟着老爸从川剧里听来的。那出戏的戏名老爸说叫《做文章》。《做文章》是川剧弹戏传统剧目《过江误》中的一折，讲述了一系列引人失笑的乌龙事件：徐子元是朝廷重臣之子，科举主考官为了巴结徐父，将试题泄露给徐家老夫人，老夫人命徐子元依照试题做文章，奈何徐子元胸无点墨，无法下笔，只好请仆人单飞英代笔。老夫人阅毕文章，甚爱其才，令徐子元过江，去崔天官的府上招亲。徐子元因自身相貌丑陋而赧然，遂令单飞英代替……种种荒唐形状，令人捧腹。老爸退休后，我陪他去娇子剧场看过川剧专场演出。曲目我大多不记得了，但坐在下面连听带看的感觉很过瘾。我们坐在前排，老爸从头到尾都跟着小声哼唱，场景我一直难忘。

近年，可以听或者看川剧的地方开始多起来，除了正规剧场，茶馆、饭店甚至有些公园里都能见到。特别是一些川剧绝活，比如变脸、吐火、藏刀、点蜡烛、顶油灯、踢慧眼、变胡子等等，几乎成了旅游景点的必备表演项目。甚至有了专门演绎变脸的歌曲，歌中唱道：“在天府之国哟我们四川噻，有一种绝活既神奇又好看，活脱脱一副面孔，热辣辣一丝震颤，那就是舞台上的川剧，川剧中的变脸 ……变脸，变出个赤橙黄绿青紫蓝，变出个英雄豪杰奇争先，变出个巴蜀儿女同心干，变出个中华民族气象万千艳阳天，万紫千红百花园。”显然，川剧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爱，想想也是非常可喜的。

近日，与朋友聊起川剧的话题，我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二公公走在大街上，旁若无人，迈着方步，哼唱着川剧的样子。他老人家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川剧可以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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