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树与哈利波特的传奇

铁冬青

女贞果

阳光下，漂亮的水杉伸出枝头。

女贞树

枫杨的翅果。

枸骨

锦江边的水杉。

□孙海文/图

11月，一颗枫杨的小坚果，感受到了来自地心的吸引，它离开了枝头，打着旋飘落而下。

枫杨每一个小坚果都长着两只翅膀，这让它们看上去就像一只只小知了，此前它们成串着生于果穗上。现在，枫杨树上一根根光秃秃的果穗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曾经枝繁叶茂的枫杨树叶正在一天天变黄，初冬时节，落叶开始萧萧而下，枝头日渐萧瑟。

旋转的翅膀大大增加了空气的阻力，抵消了高空坠落的重力势能，倘若下落的时候遇到了风，种子还能离母体更远一些。小坚果大多落在了草坪上，倘若没有合适的阳光、土壤、水分和足够的幸运，绝大多数的种子永远都不会发芽。

一颗种子娇弱的身躯在冬日的阳光中随着风颤抖，它祈祷着时光岁月最终能让自己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一

锦江边的水杉

变幻着红黄绿的色彩

初冬季节，锦江南河边一排高大挺立的水杉树树叶开始渐渐变红，这也是水杉最优美的时候。它们扁平而又柔软的叶片在小枝上像羽毛一样排列招摇，在冬日的阳光下变幻着红黄绿的色彩。

为什么这样一个优美的落叶树，古人却从未为它们留下赞美的诗篇？

“记追白垩年一亿，莽莽坤维风景丽。”为水杉提笔写下诗句，是近代植物学家胡先骕。这种古老植物重新回到世人的眼里，成为我们城市街头随时随处可见的行道树，也还不到百年光阴。它们有着“活化石”的称号，曾在这个星球几近绝迹。

水杉是活着的历史，它们曾经和恐龙生活于同一个时代，被人们认为是一种仅存在于化石之中的古老植物。然而，这种被认为早已和恐龙一起灭绝的古老树木竟然一直躲在中国南方的莽莽群山中悄悄生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植物的传奇。

抗战时期，中国植物学者在四川万县南面群山环绕的古镇磨刀溪，首次发现了这种树木的身影。1948年，著名的植物学家胡先骕和郑万钧联名发表了一篇轰动世界的论文《水杉新科及生存之水杉新种》，这个古老的物种在中国植物学家手中惊现于世界。在一个最为艰难的时代，一个和恐龙一样古老的树种重现世间，为中国植物学研究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誉。

300万年前，冷酷的第四纪冰川如一个高效的生命终结者，了结了一个又一个远古物种，水杉的身影也在这个星球的绝大多数地方彻底消失。然而，受益于晚第三纪造山运动的恩庇，中国南方群山连绵，丘陵纵横，冰川始终难以全面覆盖，在冰川无法企及的地方，成为许多古老植物最后的伊甸园。

在这个植物最后的避难所里，尽管它们个体数量稀少，但这些古老的物种还是顽强挺过了漫长岁月，终于迎来了冰川结束的时代。

水杉代表着一个古老物种的传奇，在它被重新发现后，我国各地开始大量繁殖栽培，各国纷纷到中国引种水杉。这是一种喜光的速生树种，耐寒并且生长迅速，人们惊讶地发现，水杉有着对各种环境条件极强的适应性。在人类的积极推动下，这个曾经在地球上几近绝迹的“活化石”，很快成为了风靡世界的园林风景树种。

二

女贞果实

鸟儿们最喜爱的美食

相对于落叶树在初冬展示的绚烂色彩，亚热带常绿阔叶树的浓绿更能让这座城市显示生机和活力，无处不在的绿色是成都给人留下的最深印象之一。

女贞大概是成都街头最常见的常绿阔叶树了，无论冬夏，它们都在为成都的街巷涂抹着浓浓的绿意。这个季节，常常能听到鸟儿们在女贞树上叽叽喳喳抢食打闹。女贞的果实是核果，夏季刚结果时是青绿色，到了初冬就变成了紫黑色，这些已经成熟的小果实如浆果样饱满多汁，一树沉甸甸的果实，也是各种鸟儿最喜爱的美食。

女贞在四川分布和栽培极多，人们在女贞的枝、叶上放养一种叫白蜡虫的昆虫，这种虫的雄虫能够分泌白蜡，由虫蜡制成的蜡烛经久耐烧，极具经济价值。于是栽植女贞放养白蜡虫自古以来便是成都平原和西南数省非常重要的产业，这也促成了女贞树在四川极为广泛的栽种。在巴山蜀水间留连的李白这样写道：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古人认为女贞树是一种有品德有节操的树木：“此木凌冬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贞女状之。”意思是说女贞不畏寒冷、枝叶浓密、四季长青，性格操守如贞节烈女，这个特点似乎也非常符合中国的传统观念。所以“负霜葱翠，振柯凌风，而贞女慕其名，或树之于云堂，或植之于阶庭”。

只不过，相比起女贞这个有节操的树名，四川人更爱叫它“爆疙蚤树”，据说旧时因此树极为多见，人们用其树枝叶做柴烧饭，烧起来噼啪炸响，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疙蚤就是跳蚤，另一说是女贞果期时，一树紫黑色的小果子就像一堆跳蚤一样密密麻麻多得让人生厌。

同一种树木，爆疙蚤树的大俗和女贞的大雅，实如天地之隔。直到上世纪80年代，女贞树满布于成都的大街小巷，据传当年评选成都市树的时候，如果不是败于银杏，“爆疙蚤树”差点就成了成都的代表树木。不过，今天的成都，园林行道树的种类越来越丰富，曾经满城的女贞树渐渐被更多的树种取代了。

这个季节，女贞的果子常常掉到停在树下的车顶，掉到树下地面上，当行人走过，地面一片污渍。满树一串串紫黑色的果实也是车主们和环卫工人的一大烦恼。如果你正在成都的街头，也许就会听见这样的声音：

“好烦哦，你看嘛，这个爆疙蚤树的果果掉下来都把人家的新衣服给整脏咯……”

三

冬青木

哈利波特魔杖的原材料

城南街头，一棵铁冬青满树再次结满了鲜红又靓丽的果实，路过的人们无不好奇地驻足围观，这一树鲜红的果实仿佛点燃了路人们的热情。

铁冬青可以长到20多米高，这是一种四季常青的高大乔木。冬青又称冻青，取凌冬青翠之意。中国冬青属植物有200多种，多分布于南方，以西南和华南最多。除了铁冬青，许多种类的冬青果实在冬天成熟后都会变得明亮鲜红，绿色光滑的树叶和亮红的果实搭配，为落寞寂廖的冬天带来了视觉上强列的色彩对比。

冬青四季常青的特点让人们十分喜爱这类植物，它们很早就被植于路边或庭院中供人们观赏。在成都，冬青树也曾多有栽种，市区内有一街，名为冻青树街，曾为清代乾隆年间四川提督岳钟琪住址，因其府内有一株合抱的冬青树而得名。如今冻青树街街名犹在，却再无冬青树可观了。

冬青一直是许多文人骚客喜爱的对象，唐代诗人李商隐曾在《访隐者不遇成二绝》诗中写道：“秋水悠悠浸墅扉，梦中来数觉来稀。玄蝉去尽叶黄落，一树冬青人未归。”诗人描绘了秋色山野之中意境优美的画面，借助冬青树，表达了自己对山中超凡脱俗的高人隐士的赞赏和期许。

明末李渔称赞冬青树说：“冬青一树，有松柏之实而不居其名，有梅竹之风而不矜其节。”然后，李渔话风一转，就开始为冬青树大鸣不平了。他说：“然谈傲霜砺雪之姿者，从未闻一人齿及。是之推不言禄，而禄亦不及。予窃忿之，当易其名为不求人知树”。

人间难觅一知音，如果没有李渔这个妙人为其打抱不平，冬青树大概就要发出“人间不值得”的感慨。春秋时，介之推本是助晋文公登上王位的大功臣，而晋文公颁赐禄位没有考虑到他，后来介之推再也不谈论禄位也不受晋文公的封赏。李渔认为冬青有傲霜砺雪的梅竹之风，同样是君子之树，却不为人们所重视于是名声不显。

不过，这位品性高洁的“不求人知树”，在其他方面却早已大名鼎鼎。除了观赏，有多种冬青属植物用来制苦丁茶。中国古书中，苦丁茶称之为“皋芦茶”，被奉为药、饮兼用的佳品。据后世考证，皋芦就是冬青属植物，东汉《桐君录》便有记载：“南方有皋芦木，亦似茗，至苦涩，取火屑，茶饮。而交广最重。”虽说苦丁茶和茶是完全不同的植物制成，不过苦丁茶中同样含有鞣酸，咖啡因等成份，也是一种可以让人兴奋的饮料。

喝冬青茶并不只是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在南美，玛黛是一种极受欢迎的饮料，有提神解乏的功效。这种饮料就是由产于南美巴拉圭冬青的干燥的叶片制成，饮用玛黛还有特制的饮具，初喝时味道甚苦，习惯以后便有了爽口的感觉。今天，在成都的超市里，居然也能看到这种来自南美洲的冬青茶了。

冬青属植物中有些是灌木，有些是乔木。它们的木材大多坚韧细致，可以制家具还可以用来雕刻工艺品。在西方，冬青同样也是一种受到尊敬的植物。欧洲古老的传说中，冬青树能够驱除邪恶，冬青树的英文“holly”源自于“holy”（圣洁）。

在哈利波特的故事里，主人公哈利波特使用的魔杖就是由冬青木制成。它有十一英寸长，材质柔韧，含有一根凤凰的尾羽，最终，哈利波特正是用冬青魔杖打败了伏地魔的接骨木魔杖。

欧洲的森林分布着欧洲冬青，这种植物的树叶每一边各有三到五个尖刺，交替向上和向下。它是最常用的圣诞花环饰物之一，它的木材制成了哈利波特的魔杖。

从植物的外观形态上，欧洲冬青和一种中国的冬青属灌木极为相似。

初冬季节，枸骨明亮鲜红的果实也会在成都许多公园和绿地中出现，它们和欧洲冬青彼此有着很近的亲缘关系。枸骨的身材不高，叶片四季常绿，红红的果实点缀于苍翠的枝叶之间显得极为优美。和欧洲冬青不同，枸骨的叶片为四角状的长圆形，叶片的每一侧会有一至二个刺齿，茂密长青又多刺的叶片，让这种植物有了“鸟不宿”的别称。

无论是高大的铁冬青还是低矮的枸骨，它们用一串串如珊瑚珠玉般的鲜红果实，成为这个季节里成都街巷庭院间最为优美的风景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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