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学院书记打电话、填表、做统计的一天

新记者

以下文章来源于新天地NewEra ，作者未来编辑部 新天地NewEra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报，创刊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坚持以“自由而负责任”为宗旨。

在这里，我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个见证者。我的生活已经成了这一事件的一部分。我住在这里，和所有的一切在一起。

——S.A.Alexievich

新冠肺炎来袭 | 南大学子防疫观察（五十五）

南大新传“未来编辑部”出品

作者 | 杜闻馨 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8级本科生

地区 | 北京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算是工作状态。” 杨广军说。

疫情期间，高校无法如期开学并不意味着工作的停止，冷清的大学校园也并非一座孤岛。社会庞大运行系统受疫情影响所发生的种种变化，以学生们为节点反弹回学校，这里真切地发生着另一种形式的“战疫”。

杨广军是北京一所高校经济学院的副书记，截止到2月20日，杨广军所在高校从开始部署防疫工作至今已经29天。平时在家从来不碰笔记本电脑的他，在这段时期翻出了已经闲置4年的联想牌笔记本，开启了大学的线上防疫工作。

2月20日，清晨6:30，太阳还未升起，杨广军已经起床了。他顺手打开了放在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在这段特殊时间里，餐桌的一角临时充当了杨广军的线上办公区域。

7点开始线上办公

7点刚过，杨广军开始坐在餐桌旁，开始了线上办公。他先是打开“雨课堂”的后台，查看了今天的网课安排情况。紧接着娴熟地打开“防疫跟踪”的后台，开始追踪今天的本科生、研究生和教职工的健康打卡状况。他说，目前学校实行“双打卡”制度，即学生既要在各班的微信群里汇报自己的健康状况，也需要登录学校的app平台填写打卡问卷。

学生要填写的打卡问卷

从7:30开始，每隔30分钟，杨广军就要给辅导员发布一张后台数据情况的截图，提示“未上报人数”的数据变化。

8：38分，统计显示，还有576人未上报。杨广军依旧随手截了一张图，发到辅导员群中。

“打卡制”刚刚开始的几天，只有不到一半的学生在早晨八点半之前能完成打卡。各个年级为了鼓励打卡，各出奇招。有的年级推行了“班级电子奖状”、有的则对常常忘记打卡的学生进行谈话与教育。现在早晨打开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

“防疫跟踪”后台数据监测

55分钟里打了五个电话

8点45分，杨广军拨通了就业负责人的电话，讨论应届毕业生的相关网上招聘和多线上辅导的事宜。这个时期，很多毕业生面临着毕业论文设计答辩和找工作的双重压力。疫情之下，找工作和完成论文的难度更是陡然增加。

据“新京报”2月14日报道，北京市教委制定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北京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方案》，高校也将陆续开展2020届毕业生网上双选会系列活动。这些活动和指导方案让杨广军觉得多少有了点谱——学校能给学生的信息量越多，选择的机会就越多，“学生的心里就至少有底了。”

9点钟，他拨通了学生资助工作的负责人电话。目前线上教学虽然已经开展3天，对于家里没有安装网络的学生，学校也给予50-100元的补贴。

除了学校已经认定的贫困生以外，受疫情的影响，家里父母无法复工的学生也成为了特殊的关注对象。一位来自黄冈市下属麻城市的学生，他父母在工厂上班，如今却无法复工，这也意味着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被切断。在学生资助工作负责人收到的补助申请里，这名学生写道：“除了1个苹果4棵莴苣以外，没有任何支援食材。”在电话那头，资助工作负责人的焦虑情绪似乎也蔓延了过来。最终，这名学生通过“在鄂学子补助”申请到2000元补助。

“能多帮助一个孩子就多帮一个，”杨广军说。

9点10分，杨广军给心理辅导员打电话，先是嘱咐了要多注意关注毕业生的心理焦虑问题，以及因为疫情在家的学生心理变化。“还有之前一直需要吃心理疾病药物的学生，他们的药现在也不好买了吧。”他顿了顿说。

听心理辅导员说现在京东商城就可以买到这些药的时候，杨广军也放心了很多。

9点22分，他打电话给负责汇总数据信息的同事，询问需要重点关注的学生人数是否变化。据杨广军的介绍，每天上报给上级的统计数据都需要经过他和同事两人的核对。

9点40分，杨广军打电话给团委书记，探讨今天将要推送稿件的方向，最终将稿件的主题确定为学院关于应届毕业生的相关举措。

“现在的线上办公，外界也很关心我们都做了什么，宣传工作还是要多注意一些。”他说，从防疫开始到现在，学院的公众号已经发布了60-70篇文章。

一场虚惊

与各部门负责人对接完毕，杨广军终于得空去厨房用刚烧开的水沏了一杯茶。根据上级的要求，杨广军要在11点前完成表格和数据的上报。

10点一过，杨广军今天第6次点进了“防疫跟踪”的后台数据。突然他眉头一皱，看到后台数据里赫然写着有4人填写从湖北省返京。

而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他从汇总数据的同事那里得知重点关注对象人数并未发生改变。突然多出的4个人打破了短暂的安宁。“经停湖北？请核实。”他迅速把问题扔进了微信工作群里。

抬头一看墙上的钟，已经10点15分。此时杨广军必须要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进厨房为困守家中的妻子和孩子准备午餐。

趁着煲汤的间隙，杨广军重新回到了笔记本前，辅导员的回复已经抵达。事实上只是乌龙一场，四个填“从武汉返京”的同学都是“手抖”填错了选项。杨广军有些哭笑不得：“有很多学生可能睡得迷迷糊糊，也经常会有填错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这场虚惊总比真的有学生从武汉返京好。

终于，全院2150名学生在平台上全部打卡完毕。经济学院46个班的“一班一表”、几十个学生的重点关注对象的“一人一册”、“、本科生与研究生的“离校专班工作记录表”，4份表格全部整理完毕。

在11点之前，杨广军点击“发送”，这时他才用半开玩笑地口吻说道：“有时候交表就跟打仗似的，掐着点儿才能上报。”

11：05 杨广军把菜端上桌子，木耳炒鸡蛋与羊肉萝卜汤，开饭。

11：20 “叮咚叮咚咚咚”，手机自带的“流水”音效铃声响起，打断了杨广军的午餐。高校的防疫工作从除夕前一天开始。在最开始线上“防疫”工作的几天里，每当微信提示音与手机震动声混合响起，杨广军就变得十分焦虑慌乱。他并不喜欢这种“无论在做什么事情都马上要答复”的感觉。

而到现在，杨广军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状态。不同于线下办公，线上办公的同事们时间安排都难免有所出入，吃饭与工作时间的重合对他来说已成为常事。

从下午14：00开始，是单位安排的办公室值班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杨广军两次陪同学生前往学生宿舍楼取东西。一位为毕业论文焦虑的学生，取回了笔记本电脑；另一位则帮同学拿回了考公务员的复习资料。

一个学生要回宿舍取东西，要经过三道流程：先给辅导员写申请，审批通过后再在老师的陪同下去宿舍，而杨广军需要在宿舍的宿管处再提交一份申请才能进入。

一来二去，陪学生去取东西的次数多了，杨广军甚至还摸出了一些 “规律”：男生大多是托同学回自己宿舍找东西，而女生则基本上是委托同学帮忙照顾在宿舍养的花、帮忙收衣服。

统计口径一直在变

就在这个下午，杨广军又接到上级的通知，从明天起表格又发生了新的变化。统计口径改为两个不同的校区分别统计。杨广军也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改变统计规则。

为了自己处理起来方便，杨广军还是很快在“自制”的统计大表中增添了几项分类，“阜成路留校”、“阜成路在京京籍”、“阜成路在京非京籍”、“阜成路在武汉”、“阜成路在湖北武汉外”“阜成路湖北外”“阜成路境外”“良乡留校”等共16类。这种自制表格的作用在于，可以将收集到学生的情况数据，快速分类整理成符合不同统计口径的上报数据。因为在不同的统计需要中，一个数字的变化意味着多重含义。

杨广军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一个大四的学生要从四川回北京，那在不同要求的统计口径里的变化就有很多。“重点关注对象”要加一，“非京籍在京人数”要加一，“阜成路在湖北外”需要减一……” 电脑里的数字和表格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屏幕，他看着表格形容道：“每个表里一个数字都涉及到很多参数，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广军自制的数据整理表格

17：30 杨广军的值班时间结束，回家前，他拐去超市购买了晚餐的材料。

在从单位到超市的路上，杨广军总喜欢用手机拍下同一支黄腊梅，看着它一天天开放的过程。

单位到超市路上的腊梅/杨广军摄

晚餐后，杨广军回归到自己餐桌一角的“工位”上，继续今天的工作。杨广军觉得线上办公比在线下更累：“随时随地都可以工作，更别说有的家里还要照顾小朋友的，生活和工作就完全分不开了。”

一位辅导员在家工作中/图片来源：杨广军所在学院的公众号推文

谈起自己每天琐碎的工作流程，杨广军说：“我们工作的出发点就是关心爱护每一个学生，了解每一个学生的情况。很多平时我们没有仔细了解过的学生，通过这次疫情也多了接触的机会。”通过对学生情况的实时把握，辅导员对于“重点关注对象”中的学生每天都会发去问候，对于没有口罩的会想办法买到口罩寄过去，甚至没有教材的也会拍成电子版传过去。

而提起每天要整理的庞大数据与表格，杨广军也表示“上级在决策的时候，需要把控整个北京人口流动的情况，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决策。所以我们的数据也需要准确，至少是基本准确。”

傍晚九点，宣传工作的辅导员发来信息与杨广军讨论宣传稿的题目。为了工作方便，他已经把客厅沙发变成自己的床。

23:30，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杨广军终于可以为明天要继续的“战疫”养精蓄锐，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受访者“杨广军”为化名

原标题：《一名学院书记打电话、填表、做统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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