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军营生活

在我的一生中，当兵的经历最值得怀念。曾经有朋友问我：“听说当兵很苦，你后悔过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苦是苦，但我们很快乐、很自豪、很骄傲，因为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泪染成的风彩！即便是后悔，也只是两三年，但如果不当兵，那一定是后悔一辈子！”

当兵最苦的日子当数新兵集训时那三个月，接受最紧张、高强度、超负荷的封闭式军事训练。

集训的第一个科目就是整理内务。部队把打扫室内卫生叫整理内务。第一天，班长对我们说：“穿上了军装就是军人，军人就要严格要求自己，现在我们就从整理内务开始。”叠被子是整理内务最主要的内容，要求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像豆腐块。

班长是个严格的老兵，他的要求就是用一把尺子丈量，四个角和中心高度不能差分毫。可我们这群在家里几乎从不叠被子的新兵，叠了好些天，怎么也达不到班长的要求。有一天，我便发牢骚：“被子是用来盖的，不是用来看的。叠被子又叠不出将军，算不了什么本领，干嘛要这么折腾？”班长和我一样是急性子，听了后立即教训我：“你说得不错，叠被子是叠不出将军来，可叠被子可以叠出我们整齐划一、步调一致的军人素质，你懂吗？”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被班长臭骂了一顿后，我等到晚上大家休息了，就摸黑一次一次地叠、一次一次地丈量，终于达到了班长的标准。

新兵连最艰苦最紧张的科目是队列训练。操场上，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发烫，新兵的肌肤晒得黝黑。队列训练的三大步伐，尤其是正步训练，那是对我们十七八岁青年体力、定力、耐力的极限挑战。正步训练首先要伸直脖颈，两眼平视前方，双臂笔直下垂，挺胸、收腹、提臀，双腿笔直并拢，然后开始单兵左脚向正前方踢出约75厘米。腿要绷直，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平行，离地面25厘米，适当用力使全脚掌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右脚和左脚动作相同。刚开始时我们都是左右摇摆，动作僵硬，腿疼腰酸，汗流浃背，晕倒、瘫倒在地。

艰苦的训练，练就出刚劲优美的正步军姿，练就了越野时的“飞毛腿”。刚来时的奶油小生，如今训练成了合格的“擒拿高手”“投弹能手”“射击尖子”“全能武状元”。

入夜，一支多旋律的乐曲在宿舍精彩演奏：瘦高个小江苏在梦中不停地磨牙，发出了如老鼠啃木门的声音；矮个子小四川穿条裤衩、赤着脚板，紧闭着双眼，像“僵尸”般亦步亦趋夜游出宿舍；睡在最里边的小山东鼾声如雷；那边说梦话的河南小胖子又粉墨登场：“正步走……踢腿……收腹……”

军营里有句俗语，叫做“老兵怕哨，新兵怕号”。意思是说老兵不想在梦乡里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去站那一个小时的哨；而新兵刚到部队不久，不熟悉或是记不住军号吹出的各种号声代表什么，一听见号声就惊慌失措，不知其所以然，尤其害怕在夜里听到“紧急集合”号，会闹出很多糗事。

部队各作战单位一般都是晚上九点半吹“熄灯”号休息。有时刚刚睡着，便被一阵“紧急集合”号声惊醒，新兵就乱作一团，在不准开灯的命令下摸黑穿衣服、找鞋袜帽子、打被包、携带装备……乱成一锅粥。集合的时候一看，那个洋相出得可大了：找不着帽子光着头的有，找不着鞋子光着脚的有，提着鞋子来不及穿的有，左右脚穿反的有，穿着裤头提着裤子的有……首长不管你三七二十一，整队、点名、出发，顺着临时决定的线路跑步急行军。有时行军路程10公里，跑完全程折回部队，首长再点名讲评，该罚的罚，该表扬的表扬，一次“紧急集合”就这么过去了。

一些聪明的新兵，为了应付夜里的紧急集合，常常在吹了“熄灯”号以后，悄悄爬起来重新打好背包，穿着衣服，全副武装，把牛毛毡褥子扯在身上就睡，以免紧急集合时掉队出洋相。

回眸42年前那段军旅岁月，仿佛就在昨天。那接兵首长，那新兵集训，那火热的部队生活，那忍俊不禁的趣事、糗事，战友们之间那亲密无间的深情厚谊，那苍劲庄严的北疆军营，常常令我魂牵梦萦……

□王先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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