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衣踏雪来

李风玲

茶有性别,亦有角色。在我的概念里,普洱是老生,白茶是老旦,岩茶是小生,而踏雪兰妃,是青衣。

在这个略显寒冷的冬夜,我打开电脑准备写作。为了寻找灵感,我取出一罐尚未启封的踏雪兰妃。

茶是我的同学李君从四川寄来的。四川乃产茶圣地,李君经常寄来各色茗茶,茶之黑白绿青红,我已几近饮遍。但这一回,李君却说:“这次不一样,是产自蒙顶山的黄茶”。

蒙顶山,位于四川雅安。酷爱地理的老公马先生说:“蒙顶山位于神奇的北纬30度……”

我打断他:“为什么是神奇的?”

马先生骄傲地说:“因为在北纬30度气候温和,森林覆盖率高,空气中负氧离子的含量能达到每立方米12000个以上,是座天然氧吧啊!”

我为马先生煞有介事的讲解笑得前仰后合,他却还在兴头上:“蒙顶山海拔高,年均气温14℃,年降水量2000毫米以上,雨多云多雾多,这样的地方长出来的茶,自然是云蒸霞蔚,让人心旷神怡!”

伴随着马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解,我感觉这筒来自蒙顶山的茶简直是要飘出袅袅的仙气了,让我未曾启封,就先有了醉意。“扬子江心水,蒙顶山上茶。”在古人的吟诵里,蒙顶山的茶,早就独占了鳌头。眼前这罐踏雪兰妃,罐身的配料表上有这样一行小字:早春雪芽,初春兰花。简单的八个字,让我隔了罐体就好似闻到了兰香,馥郁氤氲。

马先生不但精通地理,还酷爱养花。家中的兰花最多,春兰、墨兰、蕙兰……还有一株朋友从皖南无忧山寄来的深山野兰。兰叶葳蕤,兰花却一向开得含蓄而内敛。苏轼曾有诗云:“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我不由敬佩起踏雪兰妃的发明者了,名贵的兰花,精品的雪芽,几道严苛的窨制工序之后,一款新茶便诞生了,冠以“踏雪”,清丽不俗,名为“兰妃”,别有姿态,恰是一种低调而奢华的美。

启封,开罐,我终于得见“兰妃”真容。尖细嫩绿的茶形有些像雀舌,不同的是比雀舌多披了一层淡淡的白绒毛,这大概正是“踏雪”之由来吧。

同学李君说,踏雪兰妃要用细长透明的玻璃杯冲泡。不敢怠慢,赶紧从杯架上取了最靓的那款,然后用茶夹轻拈“兰妃”数克,抛入杯内,注入80℃左右的水。茶水相触,原来静静待在杯底的茶叶开始旋转、翻滚、升腾,细嫩的茶身愈发饱满温润。

水慢慢静下来,茶也慢慢静下来,“兰妃”们聚在杯底,挺直秀丽,恰似一袭青衣。这袭青衣,应该是张火丁吧!她正着了淡粉团花的戏袍,轻启朱唇,唱出一折《春闺梦》。

正徜徉在这如梦幻境,却被突然溢出的茶香惊醒了。迫不及待轻啜一口,鲜爽又甘醇。慢慢咽下去,又情不自禁闭了眼,长舒一口气,恍然觉得自己面前摆着的,既是一杯茶,亦是一株兰。再啜一口,淡淡的涩中含了甜甜的香。透过玻璃杯,看杯底那直立飘摇的茶,宛如一袭青衣轻挪水步,缓缓来到舞台中央。依旧是张火丁,这次她着了蓝裳,又来一出《锁麟囊》。“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生。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我想我没有错,茶真的是既有性别,亦有角色。普洱是老生,白茶是老旦,岩茶是小生,而踏雪兰妃是青衣,是像张火丁一样的大青衣。

饮了两杯茶,犹如听了两折戏。人生如茶,人生亦如戏。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冬日里的这杯踏雪兰妃啊,真的是让我如饮醇酒,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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