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名称
哲学符号学:意义世界是如何形成的
作者名片
赵毅衡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主讲符号学、叙事学
成果价值
●符号用来携带意义,任何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携带。符号是被认为携带着意义的感知。符号学就是意义学
●意义是人的意识与世界的关联方式,人通过感知得到关于世界的意义,人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意义之中
●文化就是与社会相关的意义活动的总集合,因此,符号学主要用来讨论研究文化问题●符号学是一种强有力的方法论,但是它依然需要理解意义世界的本质。需要研究意义与意识,与经验与社会文化等几种关系中的基本问题
●中国是世界上历史最久的符号学大国,从先秦以来,哲人不断地思考意义问题。总结这些思想财富,就能建立符号哲学的中国学派
符号学是当代文化批判的方法论基础
符号学的任务已从分析表意行为,转为解释当代文化的惊人图景,揭示危及人类发展的严重问题,重新审视甚至重新定义各种学科籍赖以立足的基础概念。人不是唯一能使用符号的动物,人是“能作符号学式思考的动物”
由于符号学理论视野开阔,不尚空谈,具有强烈的可操作性,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后成为形式论的集大成者,从结构主义推进到后结构主义,从文本研究推进到文化研究。当代全球文化的巨变,使符号学超越了内容与形式的鸿沟,符号学一方面保持其分析立场,另一方面超越了形式研究,其论说锋芒锐利,成为当代文化批判的方法论基础,符号学的任务已经从分析表意行为,转为解释当代文化的惊人图景,揭示危及人类发展的严重问题,重新审视,甚至重新定义各种学科籍赖以立足的基础概念。
人生活在意义世界中。自在的物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意义世界却是人类的意识与事物交会而开拓出来的。反过来,意义活动也造就了意识,意识是人类存在的根本原因和根本方式。这点极为重要,因为意识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立足点,是人区别与动物,或与人工智能体的根本点。
不仅人类,甚至植物和动物,或许还要加上人工智能,都使用符号。动物是可能的意识载体,对他们的意识之研究至今太零碎。近年各种认知实验报告让有关讨论更为具体而紧迫。动物在某种程度上分享着人的一些意义能力,可见人的符号意义能力是生物进化先天获得的,不完全是在后天的经验或社会活动中学习所得,因此要十分重视对动物心智研究的进展。
另一端,是人工智能正在形成的另一种可能的“符号意义意识”。对此课题的前景我们只能乐观但谨慎地等待,为了不让讨论漫无边际,在讨论人的意识与世界的关系(例如本书讨论“符号升级”与“元符号”)时,或许会用笔者对人工智能的有限理解做对比。但是这个领域进展得太快,任何预言都太冒险。现代之前,人的梦魇天敌是动物怪兽,现代化以后,人的噩梦是机器。它们身体能力上可能远超过人类,在意义能力上却只能为人所趋役,一旦它们获得人类的意义能力,世界就换了主人。幸好,至今为止,动物把所有时间用来觅食生殖,机器总得等待人来按按钮。这就是为什么探讨人类特有的“符号意识”的构成极端重要,因为它一边是人类脱离动物界的原因,一边是人类控制“数字化未来”的希望。
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人类对自己在使用符号这一点,有能力心知肚明,有能力作反思。例如在红灯前停下,如果一条狗,或一条电脑狗也会停下,他不会问自己为什么停下。而人就会想“街口没什么车,我为什么不能抢驶过去?”考虑到我的社会责任、纪律意识、习惯的养成或可能有摄像头等,还是不闯红灯为宜。这种人对符号行为的反思,任何动物不会做。我们可以不把符号意义当作自然而然的事,而是进入各种考量。因此,卡西尔那句名言“人是使用符号的动物”,在当代符号学的眼光中,就必须修正:人不是唯一能使用符号的动物,人是“能作符号学式思考的动物”。
哲学符号学既是方法论也是本体论
中国思想史这条宏大深邃的思想脉络,紧扣着意识面对世界生发意义这根本问题,理该成为中国符号哲学的厚实基础
意识面对的一切,都可以是意义来源。它们可以粗略地分成三个范畴:第一种经常被称为“事物”,它们不只是物体,而且包括事件,即变化的事物;第二种是再现的、媒介化的符号文本,如这篇文章;第三种是别人的意识,或对象化的自我意识,当然也包括其他生物或人工智能的意识。
这三种“现象”形成了世界上各种意义对象范畴,但是各种学派对如何处理它们的意义,立场很不一样。一般的讨论,只把上面说的第二种(再现)视为符号,而符号学把这三种对象,都视为符号。因为它们都符合“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这条符号基本定义。在笔者的详细讨论中,可以看到上述这三种“对象”,边界并不清晰:在形式直观中,物与符号难以区分;在经验与社群经验的分析中,文本与他人意识很难区分;在意义世界的复杂构成中,事物、文本、经验、社群综合才构成主体意识存在的条件。因此,哲学符号学既是意义形式的方法论,也是意义发生的本体论。
意义就是精神与世界的关联,意义产生于意识与对象事物的接触。意义也只能以符号传递交流,因为接收者只能从符号中解读意义。因此认为可以把意义定义为:符号之所以产生的“意识与事物的关联方式”。语言是人类的符号体系中最重要、最完善、最复杂的一个。在很多符号学家(例如索绪尔)看来,语言是人类其他符号体系的基础,其他符号体系是从中派生的。但是当理据性理论成为符号表意的基础,而且当“符用理据性”越来越占据我们的注意力后,当代符号学离语言学模式渐行渐远。
作为一个中国学者,我们应当有一部见解独到的哲学符号学。先秦时中国就萌发了丰富的哲学符号学思想:《易》是全世界第一个解释万物的符号体系,易学符号学被视为中国传统符号学的开端。先秦诸子之学对意义问题做出细腻辨析,儒家则对意义活动的重要性理解深刻。而名家学术群体被视作中国最早的符号学家,名辩符号思想研究也一直是中国传统符号学研究的热点。汉代的阴阳五行、谶纬术数、河图洛书,从《黄帝内经》等传世的经典来看,汉代中国,几乎是一个“符号帝国”。
魏晋玄学的辨名析理、寄言出意,已经是极为复杂的意义理论。而佛教开始进入中国,找到了符号意义理论的肥沃土壤。从唐朝法相唯识宗的“外境非有,内识非无”,到禅宗的求顿悟于心,佛教的意义哲学对中国文化的发展贡献重大,隋唐唯识学和唐宋禅宗是中国佛学符号思想的两大宝库。
如果说先秦学术思想的主题是道德论,两汉学术思想的主题为宇宙论的话,那么相继而来的魏晋玄学注目的则是意义论,宋明心学则是以本体论为旨归。宋明理学是儒家的哲学化,阳明心学更是对意义问题理解透彻,宋明理学的“格物论”,阳明心学的“心物论”是中国符号哲学的一大富矿。格物中包含正心与诚意两个有区别的符号过程,正心是对感知呈现进行区隔筛选的行为,而诚意这是主体能力元语言的运作过程,这是理学心学与符号哲学的结合部。一直到晚清,王国维提出的“境界论”,把德国哲学看成“第二佛学”。中国思想史这条宏大深邃的思想脉络,紧扣着意识面对世界生发意义这根本问题,理该成为中国符号哲学的厚实基础。
意义与意识是符号学的核心概念
坚持称这种探讨为“哲学符号学”而不称为“符号哲学”,是因为这种探讨不可能讨论所有的哲学问题,而只是关于意义和意识关系问题的探索
那么用什么来讨论符号学的意义哲学呢?这样一门学科应当叫什么呢?它的目标是清晰的,名称却让人煞费踌躇。一名之立,却极为重要,它画出了与前贤思想的承继关系,也明确了这门学科在当代思想中的具体位置。
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符号学难道真的只是一种方法论吗?符号学能不能处理“形而上”的哲学问题?笔者个人认为符号学的根基奠定在一系列哲学思考上。例如文化标出性,例如主体与自我,例如文化演进的动力与制动等。符号学作为意义形式的哲学,必须回答某些重要的哲学根本问题。
人类文化本是一个社会符号意义的总集合,因此不奇怪,符号学成为研究人类文化的总方法论。我们应用符号学于某个课题,因为一切文化课题可以从符号学角度来探索,只是成功程度不一,有的文化问题,用符号学能增加的理解并不多,尤其是那些对系统的专业知识要求很高的课题。哲学符号学的立足点是意义的形式问题。
无论符号学讨论任何问题,意义与意识,是我们须臾不离的两个核心概念。可以说,哲学符号学,是以符号如何构成“意义世界”为主要论域的符号现象学。坚持称这种探讨为“哲学符号学”而不称为“符号哲学”,是因为这种探讨不可能讨论所有的哲学问题,而只是关于意义和意识关系问题的探索。至少在笔者目前有限的视野来看,符号学远不是能开千把锁的“万能钥匙”,要想解开文化意义的课题之谜,都要求研究者殚精竭虑的努力。论者与研习者不得不时时回顾哲学符号学,提醒自己符号学本质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才不至于沉溺于一得之见,而忘记这个学科的根本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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