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玫瑰香”

□马晓燕

时下，正是各种葡萄互相媲美之时，什么巨峰、白牛奶、早玫瑰、醉金香、红提、马奶子、茉莉香等等，数不胜数。我最钟爱的是那极不起眼的玫瑰香葡萄，这个味道伴随着我整个青少年时代，美好香甜。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我的家乡四川南充一个极其偏远的村子，盛产桃、李、杏、核桃、柑桔等水果，家家户户都有十来株果树，除去自家吃，还能换些零花钱。但家乡从未见过葡萄，我13岁之前，大脑里压根就不存在“葡萄”二字。

1984年的夏天，我被一种名为“玫瑰香”的葡萄生生地俘虏了。从此，那独特的香味就驻扎在我心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很多新鲜的、昂贵的葡萄，都不能再走进我内心深处。对于“玫瑰香”葡萄的爱，我是专一的，它让我年复一年地盼望着夏季的到来，即使是在那个没有空调、甚至没有电风扇的岁月，我仍旧是执著地热切地盼望着夏季早些到来。

那个夏天，我们全家随父亲农转非来到攀枝花。那会儿，我刚上初中，性格豪爽的我很快便与班上3个女同学成了“死党”，我们上下学一起，合伙整蛊一起，摩梭河沟捉鱼摸虾一起，偷听英语老师谈恋爱一起，还一起策划收拾了一个仗势欺人的男同学，虽然我的鼻子被那个男同学一拳打得鼻血横流。我们好不快乐。

一天下午放学后，“死党”兰子对我说，我家葡萄熟了，走，上我家吃葡萄去。我也不知道葡萄是个什么物，只要是吃的，管它什么哟！这也是我头一次去兰子家。她家屋后生长着一株偌大的葡萄树，葡萄架用铁管和铁丝搭建而成。葡萄架上结满了一串串紫中带黑、排列整齐、粒粒均匀的果实。我看得呆了，这一嘟噜一嘟噜的，好看又诱人。兰子说，你尽管摘来吃，想吃多少都行。我忙不迭地放下书包，麻利地爬上葡萄架，摘一粒放进嘴里，哎呦！一股浓郁的玫瑰沁香直抵心脾，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太好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了！我边吃边呢喃着。我递个筐给你，你摘下来洗洗再吃，葡萄皮上有灰尘。兰子在葡萄架下乐着对我说。我哪有时间去管它干净与否，摘下一串放至嘴边大口咬着吃，而不是一粒粒往嘴里放。“燕子，你慢着点吃，把皮和里面的籽吐掉，只吃肉就行。”兰子看我囫囵吞枣的猴急样，在树下不停地嘱咐着。最后，我一直吃到肚子撑才爬下葡萄架。

兰子说我的样子太搞笑了，让我自己去镜子前瞧瞧。可不，我也被自己的这副形象逗乐了，原本扎得好好的马尾被葡萄枝杈刮得乱七八糟，手上、脸上、衣服上灰尘和着紫色的葡萄汁，形同一个小花猫。糟了，这脏兮兮的样子回去肯定得挨骂，指不定还得挨急脾气的父亲一顿打。兰子赶紧帮我拾掇，还摘了些葡萄让我带回家。

那天回家，非但未挨骂，素来严厉的父亲还夸赞了我，说我不仅同学关系处得好，还不吃独食，知道捎些葡萄回家给大家尝个鲜。母亲的吃相温柔，很是享受这美味，姐姐和弟弟比我吃得还狼狈。末了，我们异口同声地问父亲，我们家能不能也种上葡萄，父亲爽快地答应了。在全家的精心管理呵护下，几年后，我们家柴棚顶上的葡萄结得比同学家的还要好，吃不完的，母亲就拿去市场卖，余下的一部分用来泡酒。

后来，老家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亲戚，赶上葡萄成熟的季节，他们就格外庆幸日子选对了。这株葡萄树陪我们走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带给我们的欢乐、甜美不计其数。直到前些年，它着实是太老了、太累了，想休息了，不想再陪伴早已成家立业的我们，默默地枯萎了自己的身子。

说实话，看到自然老去的这株葡萄树，我心里是伤心、难过的，却也无力留住它。人生也许就是这样，该来的自然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顺应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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