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芳芳﹄

■唐勤英

不久前，我和邻居在路上走着，一位婆婆一把拽住我，亲切地询问：“芳芳，你现在在哪住？你好久没有到我那里来耍了。”遇到老熟人了。婆婆双手紧握着我的手，就怕我溜走似的。我笑着对婆婆说，“我还是住这个小区啊，老地方呢，等我空了上你家耍哈。”婆婆又问：“你家那口子还在那里上班吗？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身体呢。”“嗯嗯，谢谢婆婆关心，都好着呢。”“我的乖孙呢？”“婆婆，他今天在学校读书呢，都上初二了。”“哦哦，这小东西还是这么年轻。”婆婆顺势在我的脸上揪了一下。旁边的阿姨会意一笑。阿姨也知道我是“芳芳”，同样的对答内容已经无数次了。

邻居很纳闷，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却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芳芳”。于是我给她讲了关于“芳芳”的故事。

十年前，我刚搬来小区。那时候是春天。春天的阳光是最招人待见的，细腻而柔软。楼下小溪两岸的迎春花开得正艳，金灿灿的。几支枝丫试探着划进了水里。春天把小溪铺成了金色的丝带。微风轻拂，金色的丝带随波荡漾，间或还有几只红色的小鱼儿穿梭其间。池中央的石头上躺着几只小龟，趁今儿好天气，它们也上岸晒太阳啰。听着我们的脚步声，猛地一下扎进了水池里。我带着三岁多的儿子在小区里面转转。木椅上坐着一对老夫妻，精神矍铄，安详地享受大自然的温暖。地上有一个水洼，淘气的儿子提脚踏去，“啪”一下水渍溅到了老爷爷裤子上。我显得很尴尬，连忙训斥儿子：“看你踩水，把爷爷裤子弄脏了。”儿子攀到老爷爷腿上，望着老爷爷。老爷爷说：“没事，孩子嘛喜欢玩水，踩嘛，脏了老太婆洗了就是了。”婆婆问，“小宝贝几岁啦？”儿子比了一个数字三。婆婆喜爱地摸摸儿子的小手，“真乖，你可以喊我们祖祖了哦，我们今年86了。”是该喊祖祖了，比我外婆都还年长几岁呢。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识。

后来在小区散步就常见面了，得知婆婆爷爷都是退休教师，以前在射洪教书，婆婆是语文老师，爷爷是数学老师。婆婆身体更硬朗一些，走路风风火火，爷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婆婆总是冲前面好远了，又回来接应爷爷。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形影不离。

春去冬来，有两年在小区没有遇到他们俩了，我想大概是搬家了。有一年秋天，小区的银杏叶坠满了过道，层层叠叠。在那排银杏树下我又遇见了婆婆，身边多了一个阿姨。婆婆告诉我，爷爷抵不过岁月，心力衰竭，走了两年了。再见面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婆婆就喊我“芳芳，你好久没有到我家来了。”我给婆婆说：“我不是芳芳，你认错人了。”阿姨用手指了指头，意思婆婆现在大脑受到刺激，思维有点混乱了。有时已经记不得回家的路了。

再遇见，我依然是婆婆的“芳芳”，解释是徒劳的，那我就做婆婆的“芳芳”吧。我想“芳芳”一定是婆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沧桑岁月里不能忘记的始终是“芳芳”。

原本互不相识的两个人，因某种原因结识，产生了奇妙的缘分，然后我们就成为了彼此的牵挂和念想。这种感觉挺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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