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石头上的梦

□赵家栋

泰山环山路上有一桥，在天外。桥因在天外村旁而得名。天外桥外，天外有天；天外桥外，人外有人。

经天外村，过大众桥，便是久仰的“冯玉祥先生之墓”了。我随三三两两的游人，踏上象征先生享年66岁的66级石阶，步入依山而建的冯玉祥墓前。

金秋的泰山，天蓝、云白，暖暖的阳光通过被春夏染红了的枫叶飘落在墓和墓周的围墙，风自远方吹向远方，游人的欢声笑语好像瞬时戛然而止，屏着呼吸的人们，围起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翁。老翁以围墙上光洁的花岗石面为纸，以桶里的溪水为墨，四五十公分长宽的正楷字，写了一个又一个。他手中的毛笔，刷小轿车拖把般长短、笔头有洗锅的刷帚般大小，正楷字如木刻、石刻一般，游人啧啧称赞。老翁从墓围墙南边写到北边拐弯向东，写到头，一手拿笔、一手提桶的他，才与赞不绝口的游人打招呼，“过奖了！我几乎每天都来这儿写毛笔字，特别是繁体字，你看这繁写的‘梦\’字，我一天不知写多少遍。我的理解是，梦字的上半部四周是树林，下半部的‘夕\’字是夕阳西下，辛劳了一天的人们进入了梦乡。”老翁慢言慢语，游人听得如痴如醉。游人有游人的梦、家有家的梦、国有国的梦，匆匆来、匆匆去的游人与老翁告别。老翁以笑作答，因为他知道，每年在这里看他写字的人数以万计，说再见，或许是再也不见；说后会有期，或许是无期。

两座山到不在一块儿，两个人很容易到在一块儿。人，生在同一个时代就是缘。我第二次见到那以水为墨，在冯玉祥墓前天天把“梦”写在石头上的老翁，是在泰安城通往市郊区的公共汽车上。他说，在他上小学写大仿的时候，对于写得较好和比较好的字，老师分别在上面画上一个或两个红圈圈儿，正是老师批改作业时“红圈圈儿”的鼓励，让他迷上了毛笔字。他儿女双全，真正有大块儿的时间练字，是儿子和女儿在考大学前。那时，他每晚都在家陪孩子学习，一不能听收音机、二不能看电视，特别是冬天，要不时地给土暖气加煤，从天黑到深夜，家中要安静。无聊的他，为省纸、节墨、不闹出动静来，他开始蘸着清水在桌面上练毛笔字。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争气的儿女先后考上了大学，他的毛笔字也越来越像字帖。现今，学美术的儿子是大学的在读研究生，女儿在高校任教。

他说，一个人的爱好，全靠自己把握。日常生活与爱好分开是一种乐趣儿，分不开也是一种乐趣儿。四年前，他走出了他居住的环山路南的小区，开始以水为墨、以石为纸，在冯玉祥墓前练毛笔字。苦心人，天不负，而今小有名气的他，不时有人抱着笔、墨、纸上门求字。当然，也有人留下“润笔费”，以前他从不收，今年他破例收了200元，送给了岱庙旁那素不相识摆地摊儿的残疾人。

“行善要趁早，莫等日进斗金时”。实际上，这位几乎每天都在泰山上以石为纸、以水作墨写“梦”字的老翁，早在好多年前就悄悄地资助岱庙前那自谋职业的残疾人了。他说，“以前，我和家人每次路过他的地摊时，都会买上几瓶纯净水”。他告诉我，他有个想法，把以后写字收的辛苦费，全部拿来资助弱势群体中那些需要资助的人。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愿几乎天天都在泰山石上用水写“梦”字的老翁好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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