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栋初夏的晚风进了俺村便放慢了脚步微微的山风送来

□赵家栋

初夏的晚风，进了俺村便放慢了脚步。微微的山风，送来村上那个不知讲了多少年的丑女变知了的故事，这故事就连关帝庙前的枯树朽木似乎也有了记忆。

传说春秋时期，齐宣王继位后，整天沉醉于声色犬马。齐国无盐丑女钟离春（今东平县无盐村人）听说后，冒死前去见齐宣王，向其陈述时弊利害，奏说安邦治国之策。齐宣王听后大悟，力排众议，拜钟离春为皇后，自此齐国大治，传说中的钟离春丑陋举世无双、才能也举世无双，被齐宣王拜为皇后成为千古美谈。一次，往日相敬如宾的钟离春因国事与齐宣王大吵后弃齐宣王而去。愤愤而死的皇后钟离春，告别人间的时候恰逢暮春初夏，她的尸体变成了蝉，飞回宫廷的树上，没白没黑地鸣叫着，诉说着她的惦念，倾诉着她的惆怅和爱情。齐宣王听到“蝉”的鸣叫，越发悔恨。后来，人们称蝉为“齐女”。

蝉的成虫和幼虫俗称“知了”和“知了龟儿”，俺村上人则分别称其为“借了子”和“借了子狗儿”，这是岱下地道的乡音。小时候，我们管知了龟儿叫“爬杈”，我曾想“爬杈”这一俗称该土得掉渣了，让我没曾想到的是“爬杈”这一俗称竟收入了“百度”的词条。初步了解蝉还是50年前我上小学的时候，那年俺村学校来了位从北京名牌大学毕业支教的老师，他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浅色眼镜，第一次来上课就把我们这些“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山里孩子给震住了。那天，眼镜老师一进教室，乱哄哄的我们不知谁喊了一声“四眼儿来了!”顿时，室内鸦雀无声，当时我想这下不知谁要被罚站了！在俺那穷山僻壤有句歇后语叫四眼儿狗不咬人——装呆。称新来的戴眼镜的老师叫“四眼儿”显然不妥，且带有辱骂之意。“吱——”的一声，一只知了撞在了黑板上,“我的‘眼镜子\’飞了!”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这是我前桌同学的喊声。眼镜老师没有理睬我们的大呼小叫，他径直地走向讲台，三两分钟便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出两只腹部朝外的俯在柳条上的知了。两只呼之欲出的知了，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老师转过身看着我们，教师里静得连笔掉在地上也能听见。老师终于发话了：“哪个同学能说说黑板上这两只知了的不同，请举手。”“一个叫‘眼镜子\’，会叫唤；一个叫‘哑巴\’，哑巴肚子上没有眼镜子。”慢慢举起手的同学怯生生地说。“很对”，老师说，“知了的中文学名叫蝉，咱这儿按其发声有知了、伏了等，我国的知了品种数以百计、世界上的知了品种数以千计，知了腹部眼镜似的东西是雄蝉的发音器官，雌蝉没有发音器官，可它腹部长有听音器官。蝉的幼虫知了龟儿在地下大多三四年、短的一年，最长的要在地下生活17年……”别说17年，就是一年，我也难以想象出知了龟儿在见不到阳光的岁月里是怎样生存的。在黑暗中，知了龟儿慢慢积蓄能量、耐心地成长，只是为了那45至60天的“蝉世间”的悲欢离合。

1970年，我从泰安应征入伍，去了祖国的西北边陲。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唐诗宋词等古典文学作品，即使在军营，也会一传十、十传百地摘抄。我从老班长那里读到的第一首诗题为《蝉》，作者是唐代的虞世南，全诗只有四句：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前两句大意是“萧疏的桐树上，蝉在饮清露，清脆的蝉声回荡在林间”；后两句的意思为“蝉居高枝之上，不用借风的力量，其鸣叫声依然能传很远”。“居高声自远”，这千古名句让人过目难忘。令人遗憾的是，诗人以为蝉生性高洁、栖高饮露，实际上是蝉在刺吸树的汁液。以上这点儿小常识，还是我辍学时在俺村林业科技队上听说的。蝉的成虫知了在地上危害果木，蝉的幼虫知了龟儿在地下吸食树根里的汁水，蝉对我们庄户人来说，一点儿也不高洁，是害虫。

蝉对人真的是百害而无一利吗？今夏，我在从乡下回城的路上不时地问自己。蝉衣（蜕）是天然稀有中药自不必细说，《中国药材学》中记载，“知了猴有益精壮阳、抗菌降压、保肺益肾、治秃抑癌等作用”。土黄色、憨态可掬的知了龟儿，今夏价格从前三五年的毛把钱一个涨到了七毛钱一个；知了龟儿堂而皇之地爬上了宴席，从农贸市场的早市飞进吃货们的冰箱。泰城早市上，数以千计的、一桶一桶的知了龟儿，据说是果农利用河沟、滩涂边的桐、柳、杨树等人工野生养殖的。所以说，今天的蝉是不是害虫，我看还得两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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