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

□侯中兴

你,王允祥,本是

宁阳县东庄镇的一位普通

农民。如果不是日寇的铁蹄,

无情地践踏了美丽的家园；如果

不是强盗的魔爪,狰狞地伸向自己的同胞,你也许会和许许多多的中国老百姓一样,扶犁耕耘,荷锄劳作,过着自耕自足的田园生活。但当日寇将熊熊战火燃烧到家门口时,你也和亿万个志士仁人一样,冒着敌人的炮火,昂起了不屈的头颅,挺起了中国人那钢铁般的脊梁。

你还记得凤仙山、大汶河、徂徕山吗?就在这片英雄的土地上,身为八路军山东战时邮务局邮递员的你,钻山沟,走水路,一次次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将一份份《大众日报》和宣传单撒遍了抗日疆场,瓦解了日伪的士气,鼓舞了抗日军民的杀敌斗志!日酋恼羞成怒,一次又一次严令清剿,却始终掐不断这条钢铁战邮线!

还记得王庄据点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参加的第一次战斗。天渐渐黑下来,空中蹦出颗颗银星,用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地上的一队人马,爬岭越坎,向王庄据点靠近着。自家里出来后参加了泰宁独立营的你,此时正紧跟营长小跑着。临近后半夜,队伍悄悄地包围了王庄据点。夜色中的据点平平静静,只有碉堡里穿出几束灯光。按约定的信号,营长“咕哇咕哇”叫了几声,就见据点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冲!”战士们按照分工,一跃而起,杀进了王庄据点。你跟着班长冲进了北边的一排平房里,只见屋中的土炕上,东倒西歪地睡着十几个伪军。“不许动!”你一声大吼,伪军们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睡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待清醒过来,才知八路军已在面前,一个个耷拉着驴长脸,极不情愿地当了俘虏。“哒哒哒!”南炮楼上的机枪声骤然撕碎了夜的宁静,条条火舌在夜色中划出了吃人的红线。里边有七八个鬼子死不投降,非要和八路军一比高低,已有几个战士倒在了进攻的路上。你上了邪劲:“火力掩护!”抱起炸药包,跳跃着避开子弹,借助自己背弓体小,不大会儿就滚到了碉堡前。你麻利地点燃了导火索,连滚带爬退了回来。还没来到自己人中间,碉堡就“轰”地上了天,暗红的火光映亮了夜空。地平线上露出些微亮的光时,战士们已押着俘虏回到了根据地,将他们集中在村外的沙滩上。老百姓听说八路军打了胜仗,欢天喜地地涌上沙滩,在俘虏面前又唱又跳,一个个俘虏低垂着头干听着人们的训话:“你还抢俺的鸡吧?!”“你还敢揍人吧?!”宋老头儿走到一个俘虏跟前笑眯眯地问道:“老六,怎么样啊?”叫老六的俘虏尴尬地一咧嘴:“八路军的宽大呗。”“哈哈哈!”在场的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还记得东庄镇南陈村的郁家沟吗?那里离你家不远,长着翠绿的一片柿子树,小时候,你经常在林中玩耍。1942年的秋天,当熟透的柿子犹如红灯笼挂满树梢时,你送报归来路过此地,巧遇陈美庄据点的几个日伪军正在摘柿子吃。你从土坎上退下来,从腰间掏出匣枪,打开机头,借着高低不平的地形向树下的枪堆逼近。树上的日伪军喝得正高兴,谁也没注意到树下的异常情况。你见时机已到,一步抢上前去把枪揽在了怀里,大喝一声:“都给我下来!”日伪军不由大吃一惊,惊呼一声“土八路”,有个伪军从树上扑通掉了下来,摔得哎哟哎哟直叫唤。鬼子一见,狼嚎一声,从树上跳到地上,伸手就要夺枪。你轻轻地一扣板机,乒的一声,正中鬼子胸膛,他哼都没哼,扑通就倒在了树底下。“谁动打死谁!”你一抬枪口,“都给我过来!”四个伪军一起跪在你的面前,“八路老爷饶命,俺也是没办法才干这个呀!”全没了在老百姓跟前的凶神恶煞样。你用枪一点:“不用害怕,我不杀你们。”你指了指头里这个伪军,“用腰带把他们都给我捆起来!”这个伪军麻利地解下腰带,将第二个伪军捆好,又用他的腰带捆了第三个、第四个。捆完后,伪军讨好地说:“报告八爷,他仨都捆好咧。”你退后一步,将枪栓全卸下来提在手里,命令道:“照顾你一下,不捆咧,这些枪,扛上!”“是,是。”伪军赶紧背了四支,扛起了一支。“走吧。”这一下,陈美庄据点的日伪军极为惊慌,没用我军费劲,吓得连夜逃回了几十里路外的司令部驻地华丰镇。

你还记得日伪军设在华丰煤矿的电灯房吗?1943年的夏天,你只身一人摸进院子,打死熟睡中的日伪军,炸烂了发电机,致使矿井生产中断,鬼子矿长为此差点儿被上司枪毙。也是这一年的秋天,日伪军妄想对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我军急需情报。你来到东庄镇石崮村,装作赶集的人,准备抓个“舌头”。你先买了一捆葱,佯装去茅房,在里面把枪捆进了葱里,从墙眼里向集市上观望,但见一班伪军横冲直撞,搅成一片,还有十几个鬼子也在抢东西。有个鬼子拿了一个老大娘的鸡蛋要走,老人家哀求道:“太君,给俺留下吧,俺还指望卖了给儿治病哩。”鬼子抬腿就将老人踹倒在地,哈哈狂笑着又和其他鬼子冲进了鸡市,一时群鸡乱鸣。你气得胸膛欲裂,真想拔枪打死几个。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又平静下来。把葱夹在腋下后,你若无其事地走出了茅房。仔细地看了看,见没有单个活动的日伪军,你决定不在集上动手,便随赶集的群众出了集市往北走来。

石崮村南的大桥上,伪军小队长周小鼠正在搜查行人,一个伪军警惕地端枪在一旁守护着。周小鼠对每一个过桥的人都仔细搜查,碰到姑娘媳妇,他就故意摸人家的脸蛋、胸部,往往吓得姑娘媳妇尖声惊叫,他却发出淫荡的笑声,老百姓只恨得牙根儿痒痒。但一看他背着枪,便谁也不敢作声了。夹在人群中的你,心中暗自冷笑:“小子,先笑着,等会儿让你哭都来不及!”慢慢地轮到你了,周小鼠一见只有一捆葱,心说真他妈没油水儿,嘴里不由骂道:“你他妈磨蹭个么……”你打葱中抽出了匣枪,笑眯眯地指住了他:“别动!”周小鼠和伪军极不情愿地举起了手。大伙儿一见可高兴了:“快毙了这小子!”“揍死他!”说着就往前涌。周小鼠和伪军可害怕咧:“罗锅……不,八路老爷,饶命啊!”你不紧不慢地说:“要活命容易,跟我走一趟!”你又劝群众,“乡亲们,不要动手,八路军优待俘虏,由我带他们走。你们快离开吧,说不准一会儿要打仗哩!”大伙这才各自散去。你缴下周小鼠和伪军的枪:“开路吧!”周小鼠翻翻眼看看集上,又望望四周,一个自己人也没有,这才耷拉着脑袋上了小路。出去有三里多地,后面才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枪声。周小鼠不由窃喜:来救兵咧!脚下故意放慢了步子。你一举枪:“还盼救兵吗?晚了。再磨蹭,俺可不讲俘虏政策咧!”周小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别、别,俺走,俺走。”将他押回了根据地。由于掌握情况及时,避免了我抗日军民的重大伤亡。

你还记得东庄镇北鄙村东的那块玉米地吗?1944年的初秋时节,你护送从沂蒙山根据地来的两名干部过日伪封锁的铁路线。走到那块玉米地时,“小心,前边到大路了!”你马上提醒身后的人。此时玉米刚刚吐缨,红的、白的、黄的像一缕缕丝线,点缀在碧绿的玉米叶间,煞是好看。“你二位先等等,我先到前边看看!”你边说边悄悄地往前走去,刚要出玉米地,不好,从东边过来五六个鬼子和十几个伪军!“什么的干活?”鬼子已在喝问,再躲已来不及了,你把枪抽出来扔进玉米地,随手掰下两个玉米,破口大骂起来:“这是谁家的私孩子,这么嫩的棒子给糟蹋了,你不是吃粮食长大的……”鬼子伪军已来到跟前,你背衬玉米地,像个矮小的成年人。“你的乱喊什么?”带头的鬼子喝问道。你把玉米一举:“太君,你给说个公道话,这么小的玉米还没熟,就白白给糟蹋了,拿家去吃了还好,偏扔在地里,我逮住这个人非砸死他不可!”鬼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你几眼,问身边一个伪军:“他的什么的干活?”那个伪军连忙凑上前来:“太君,他的棒子遭了小偷,正骂呢!”“唔,”鬼子没心理会,一摆手:“开路!”鬼子伪军排着队,踢踢踏踏地过去了。你把干部们安全护送到大汶河北的徂徕山根据地,归来已是午夜时分。穿越铁路时,你扬手甩出几颗手榴弹,鬼子的中枢桥梁便在一阵爆炸声里断成了好几截,很长一段时间都跑不成火车……

你还记得1945年的那个初秋吗?日伪军被你吓破了胆,有时好几天龟缩在据点里不敢出来,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气焰也不再那么嚣张。有一个晚上,天空布满了乌云,崔家庄据点里的日伪军胆战心惊地呆在炮楼里不敢乱动。半夜时分,不知谁说“外边有动静”,众人大惊失色,果然听见炮楼外的高粱地里传来咔嚓咔嚓踩断高粱的声音,他们以为是你摸上来了,一边把枪往外扔,一边高喊着:“八路大叔别开枪,俺们投降!”可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有个伪军大胆,伸出头来用手电筒往下一照,扑哧一声笑了,哪有什么八路,只有一头老母猪津津有味地啃着高粱秸!

也许,你做的这些,与那些牺牲在抗日前线的烈士相比,算不了什么。但你不同!因为,你和常人不一样。你、你是个“罗锅”!你就是那个闻名四方,令日伪闻风丧胆、让百姓跷指称赞的抗日英雄“王罗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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