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彭高峰(天水)
流经村庄的河,把村庄一分为二。一半在南,一半在北。北面是阳山,住的人少,村民大都是居住在阴山的南面。老泉在靠近阳山的小路近旁,一直孤零零地守着,像一个守候出远门的孩子的老人,眼巴巴看着每一个担着水桶的人。几十年如一日。
记忆中,老泉是供应阳山二十几户人家饮水。但后来接连几年的干旱,一直流淌的河流和南山村里的井都干了,吃水的人,已不仅限于阳山二十几户,阴山几百户人,周边几个村子的人,也都过来老泉担水。老泉明显吃紧起来。担一回水,要排很长时间队,有时候甚至需要撂下农活,全家人为守水而忙碌。多年来担水的习惯,老泉似乎已属阳山,因之,阳山二十几户人就阻止阴山和外村的人来担水。阴山人说,百年前咱是一家人,咋就不能担?阳山人得理不饶说,阴山有阴山的井,阳山有阳山的泉,老先人分家的时候分好的,谁晓得后来天干,阴山的井干了,阳山的泉还旺,要怪,怪老先人去。阴山人也毫不退缩,说本来就是一庄人的,谁定的阳山阴山?谁能,就背到灶火门去。
最后经过商量,定下这样的担水规矩:村里人白天担,外村人等晚上村里人不担的时候担。老泉跟前,用两块大碾盘堆起的石台子上,淘菜洗衣的身影不见了。水担回去,淘完菜洗过衣服,澄清了可以再用。洗锅水能和猪食,洗脸水反复能洗。到地里干活也不带干馍,干馍吃多了喝水就多。村里人是真正领略了水的金贵。
直到后来老泉翻修,筑起井台,变成名副其实的井,那些干了的井又慢慢来了水源,老泉才减轻负荷,不断头担水的人流又逐渐冷清了下来,老泉又恢复了荒寂。除了黄昏,一抹夕阳之下,偶有一两个扎着头巾的村妇,或带一个孩子浇水,或自舀自浇,淘洗酸菜。
老泉孤零零守着它的身影,和她零碎的目光一样,投在空阔的大地上,激不起一丝波纹。
翻修老泉的计划是在早几年就开始的,却一直迟迟未动。先是来担水的人,三三两两凑一起闲诳随便说说。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干旱那几年,有时不得已要下到泉里去舀水,好半天不得出来,出来的时候,伸一伸屈得酸痛懒腰,带着怨气吼出一句:烂泉,是该修修了。好多人跟着附和。但说到具体行动上,却没有人出来牵头组织。这当儿,干了的那两眼井,村里组织人翻修了一下,还是没水。吃水的人越多,排队等候的时间越长,终于有人动起心思要翻修老泉。到村里大喇叭上喊说要修泉的时候,全村振奋,老少欢呼,几乎家家出动人力,掏井的,挑泥的,往外抽水的,去拉石子的,两三天功夫,修泉时候积攒够打算吃好多天的水还未吃上一半,老泉就翻修完成了。翻修后的老泉,已经成名副其实的井,修葺了井台。光滑圆润的石头井台,照得每天去担水的人心头豁亮。最令人舒心的,是新修后的老泉,五米深,每天的积水就有三米多深,担水再也不用等了,随时去就可打满水桶。哪怕外村的人这时候也光明正大在老泉里担水,老泉再也不用打水排队而让村民忧心忡忡了。
老泉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少了一些嘈杂,多了几分清静。这时候看着老泉,最是觉着亲切,不是瞄着所谓的“井”时的那种期羡,是打心里冒出的由衷的亲切,不带一点隔阂,是独有的温润。这时候看着老泉,是一个厚重的老人。
忽一日,老泉又加了井盖,改成了压井。这已经是很多年后,我成了农庄的匆匆过客,偶尔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老泉又变了模样。黄昏的余晖之下,老泉的身影愈是富态!那淘菜妇人,和给她压水的小孩,专心至致,虔诚的样子,让人感动。哗哗的水流声与金子的声音一样清脆、温润。
压井后来也还是坏了。经研究决定,每一家子都弄了一个芯子,压水的时候装上,压完后卸下来拿走。不知情的人,一点引水倒上去,顺着管道流光了才发觉出了什么问题。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愿说破,只是担水的时候多麻烦一下,来回拿着芯子,装上,卸下。终于也有人起了主意,都给自家掏井,于是人们学样子,一家掏一个井,吃水便在自家院里,哪怕花成千上万的钱,在大家觉得,都是理所当然、心甘情愿。
从此,老泉坏了的压井,一直坏着。有人提起修理,也是气乎乎给家里老婆孩子说说,骂骂村里管事的人,去担水的时候,照样没忘拿上芯子,压出水后也没忘了卸下。
老泉却好像身在局外,自始至终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散落的目光,深奥得让人琢磨不透,又似乎清淡如水般空白。看样子,老泉真的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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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天水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