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习俗与禁忌说略

□李子伟/文

春节是中国人的狂欢节,春节在中国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中国幅员广阔,各地、各民族过春节的习俗不尽相同,天水位于关陇文化的中心带,处在西域文化向中原文化过渡的重要区域,所以过春节的习俗也有其特别的地方。

春节期间的习俗

春节一般是指从腊月二十三日“小年”起,到正月十五日“元宵节”为止的这段时间。可是在旧时,民间习惯上把从腊月初八日“腊八节”开始,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的这个时段,都视为春节。但民间对春节看得最重的是大年除夕和正月初一至初三日。

腊月的最后一天叫“大年三十”,晚上称“三十晚上”,也就是“除夕”。大年三十这天,各地的年事活动基本上都是贴春联、请先人、吃年饭、熬岁、散福钱等内容。这一天家家户户、男女老幼早晨起来,大人小孩都换上新衣、新帽、新鞋,打扫卫生,张挂年画、剪贴窗花,从气氛上看年已来到。上午,男人们有的还要到小镇上匆匆忙忙赶个“断(赶的意思)鬼集”,采买些零碎东西,赶午饭回到家里。妇女们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蒸、煮、炸、焖,五花八门,家家烟囱冒烟,村村香气弥漫,要把过年自食及待客的食品尽量备齐。各处的鞭炮声时时传来,也有出远门的人挈妻携子,大包小包,最后赶进家门。互送“年礼”的亲邻们脚步匆匆,来往如梭,进门略叙情谊,急忙告别回家。

挨近黄昏时,家人到齐,便进行“采门”。大门、小门都贴上红色对联、“门神”或“福”字,对联横额用三条黄表纸罩着,大门上挂上红灯,在老人居住的炕头上贴上“老者安之”,其它炕头上贴上“身卧福地”、“抬头见喜”,在箱柜上贴上“黄金万两”,在粮食囤上贴上“五谷丰登”,在牲口糟头贴上“六畜兴旺”,在门外墙上贴上“出门见喜”等等,把农家小院装扮得五彩缤纷,春意融融。“采门”毕,鸣放鞭炮,以示迎春接福,趋吉避邪。“采门”忌的是尚有家人未归,因此,全家老少,必须在“采门”之前回到家里,“采”在门外谓之不祥。对腊月三十日燃放鞭炮,民间虽无严格规定,但一般都是在年画、对联贴好以后才能燃放。燃放了鞭炮表示真正开始过年了。

下午“采门”前后,每户人家的灶前都贴上“灶爷”画像(“灶爷”、“门神”画像过去都是木板印刷的,现在为机印,提前从集市上买来,俗叫“请灶爷”、“请门神”)和“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对联,横额为“一家之主”。店铺商人及有些家庭还供奉财神。院里还有“土地爷”、“天爷”,都要摆上香炉以备烧香。除夕至正月十五,每天晨昏和饭前要在各处作揖上香。敬神烧表,敬鬼烧纸,一贯如此。

祭祀祖先是各地春节期间最重要的民俗活动。这天下午,家中主事的男人,要带领子女,带上香烛祭品去祭祀祖坟,虔诚地焚香膜拜,并迎接祖先“神灵”回到家中,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上房里,要事先在堂屋摆好祖先灵位,祭祀供品一应俱全。从除夕至初三日,祖先灵位前的香烛必须始终保持明亮,终日不灭。每餐前,先要给祖先上饭祭献,然后家人才可以举箸。这期间凡到人家拜年的人,进了堂屋,照例都要向主家先人上一炷香,这个礼数不能失,不然遭人讥笑。初三日,吃过晚饭,就要送先人回归坟茔,跪拜默祷,恭送如仪。如果是“新丧”的人家,三周年内都要“坐纸”,天水人也叫“包纸”,就是给已故亡人包一包冥票,上面写上收用人的辈份称呼,年节时间,祭献人的辈分名字,坐在上房供桌上,因此叫“坐纸”。旧时讲究些的人家,不论“新丧”与“老丧”,给“五服”以内的每辈先人各包一包冥票,也叫“服纸”。家里给“先人”坐了纸,每天一早都要把地清扫干净,供饭焚香,孩子们也不能在坐纸的上房里嘻笑吵闹。正月初三晚上“送先人”,把服的纸端到村外朝“先人”坟茔方向焚化。

除夕晚上把“先人”接来供献后,然后一家人就吃大团圆的年夜饭,共享一年丰收的喜悦与天伦之乐。在天水范围内,年夜饭的吃法也不尽相同,全看各家的经济情况如何。较普遍的是讲究包扁食(饺子),并且在一些饺子中放进一个铜钱或硬币,谁能吃到,谁最有福。因此,孩子们多抢着吃饺子,从中找“福”。有些人家三十晚上吃长面,脍出香香的臊子,面擀得又薄又光,切得又细又长,喻意岁月长长,福寿长长。现在许多人家讲究吃炒菜,鸡、鱼荤素丰盛,一些人家干脆在饭店包席,风俗为之一变。年夜饭不能吃完,要剩下一点,意味着“年年有余”。吃完年夜饭,就由长辈或家长散“压岁钱”。有的家庭每人散一份,有的家庭只散给小孩。关于“压岁钱”的来历,据说是人们躲过了“年”的怪兽的伤害,为给孩子们压惊,所以叫“压岁钱”。俗语说:“过年没有娃娃闹,家里凉得像冰窖”,过年其实是孩子们的天堂,因此,孩子们对“压岁钱”看得很重,都希望长辈能多给。“压岁钱”从初一到十五,哪天给都行,十五一过,就不兴了。而且,孩子长到十四五岁以后,也不兴给“压岁钱”了。散过“压岁钱”,就开始“熬岁”。俗话说:“天增岁月人增寿”,“熬岁”就是增寿,尤其是小辈人为老人增寿。按照传统说法,谁能熬过除夕之夜而不打瞌睡,谁就能从心底里对老人最孝敬。过去“熬岁”,一般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听老人说“古今”,有的则聚在一起玩牛九牌,现在,电视已普及,全家守着电视看节目,看到子时“交夜”时,抢着放炮迎喜神,新的一年算是来到了。也有的人家,端上酒菜盘子,汇集到供奉祖先牌位的户里,同守“先人”,边吃边喝,漫聊世事,迎接新春第一天的到来。

正月初一讲究赶早,要到附近的庙里抢烧头炷香。男的要下沟或到井上挑担水,据说这担水可以担回“牛娃子”、“骡驹子”和“驴驹子”。妇女要快下厨做饭,赶太阳冒花花,就要吃早饭,俗谓这顿饭吃得早了全年人勤体健,诸事顺当。大年初一吃饺子,这已是通俗。但过去在农村,则多吃蒸馍、烩菜,或炒一碗血肠,调上醋、蒜,早早吃毕,开始拜年。大年初一大家一见面,都要拱拱手,道声“过年好”,或“恭喜恭喜”,表示彼此平安万福。初一不出远门,一般只在家族内或亲邻中拜年。拜年先拜祖先牌位,再给家里长辈磕头,尔后再给亲邻长辈拜年。有的阖族走在一起,有的“家门父子”走在一起,有的只和自己的兄弟、儿孙走在一起,成群结队,三三两两,东家出,西家入,路上碰见长辈要立即爬下磕头,互致问候。拜年每到一处,先拜其祖先牌位,上一炷香,再给长辈拜年。对于一些常不出门的老年人来说,过年来磕头的人多,是“德齿俱尊”的象征,更是乐不可支。拜年的每到一家,主人都要端出酒菜、炸果热情款待,还要给拜年的孩子散发核桃、枣儿或零钱。由于需要去拜年的人家多,在每一家逗留的时间都不会长,一般不吃酒菜,总是歉让一番。旧时拜年是一件辛苦事,一天下来腰酸腿疼,但从礼仪上讲,该拜的都要拜到,否则亏了礼行,遭人非议。

在大年三十或大年初一,家里饲养牲口的人家,要烧些米汤,汤里泡些红面馍,每头牲畜一盆,让它们喝个够。按照民间说法,骡马牛驴,一年四季为人们耕地拉车,不辞辛苦,皆因前世作孽造成,或是欠了人家的无法偿还,所以才任劳任怨,俯首帖耳地听从使唤。常有“所欠恩德,今生不能补报,来世做牛变马也要报答”的说法。虽然如此,人们也要体谅其辛劳,一年赏它一顿饭吃。旧时,渭北一带还有“出行”牲口的习惯,在正月初一至初三日左右,在牲畜辔头上绾上缨络和黄表纸折花,拉在打麦场上,按择定的时间方位转圈,并烧香表敬神,祈求六畜兴旺。

从正月初二开始,人们出村拜年了,对象主要是舅父、姑母、岳父家等等。如果初二、初三不去舅父、姑母、岳父家拜年,就被看作缺了亲情。特别是刚结婚的新女婿,初二日一定要去岳父家拜年。新女婿拜年比较讲究,一是岳丈家要管待好；二是要给新女婿给点袜子、毛巾、衣服或零钱等小礼物；三是内兄、内弟、内兄嫂、内弟媳、小姨子们都要戏谑调笑一番,千方百计让新女婿多吃多喝,以测试其品性、气量、能力,为以后交往打好心理基础。拜年讲究拜早不拜晚,俗语说:“初一初二拜人哩,初六初七拜驴哩”,这就是对懒人拜年迟的一种讽刺。

除夕与大年初一至初三是春节期间最有代表性的节日,但在整个春节期间,还有一些小节,也具有重要的民俗认识价值。正月初五,民间称为“破五”或“五穷”。所谓“破五”就是初五日以前,百事禁忌,初五日以后则可破忌。“五穷”实际上说的“破五穷”,就是把生活上没吃、没喝、没烧、没穿、没戴这五种穷气,从此全部破除掉。此日清晨,家家从屋内、院内到门外到处放鞭炮,谓之驱赶“穷气”,也叫“打五穷”；还要把房屋、院落彻底打扫一遍,把打扫出的垃圾倒出大门外,意味着把家里的“穷苗”、“穷根”全部除掉,打发它离门离户,此举谓之“倒五穷”。午饭,大多数人家要吃顿搅团,说是“填穷坑”,填平了“穷坑”,来年就有好日子过；也有吃饺子的,说是赶走穷气,倒掉“五穷”,再吃上饺子,就把“福”包在“包袱”里了,今后一定不受穷。这一天男的忌干农活,怕“扎了穷根”；女的忌做针线,怕“扎出穷窟窿”。正月初七日是“人七日”,俗话说:“七不出,八不入”,这一天忌出远门,忌做针线,怕“扎坏了灵魂”；忌响炮,怕“诧了魂”；忌动刀,怕“切”了魂,所以臊子面必须在初六日准备好。正月初九是“天日”,亦即玉皇大帝的诞辰。天水玉泉观“上九会”是陇上著名的庙会,这一天男女老少倾城而出,登临玉泉观,祭天祈福,赏游同乐,可谓盛极一时。元宵节是春节的高潮,民间有“小初一,大十五”之说。元宵节的中心是张灯、观灯,正因为如此,元宵节又叫灯节。在天水,正月十六的“人祖庙会”,即伏羲庙庙会,是非常隆重而盛大的。这一天,传说天上百神显圣,游游走走,就把疾病都游掉了,可以避灾得福,消除百病。所以,人们都要到寺庙等人稠广众之处游游转转,俗称“游百病”。出游的时候,如果遇到柏树,还要采点柏叶,谓之“扳百病”,“柏”与“百”同音,就是扳掉百病的意思。

春节期间的禁忌

在整个春节期间,大年三十,正月初一至初三期间的禁忌特别多。大年三十晚上,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回家,借出去的东西都要收回来,俗有“三十晚上算一账,人在本钱在”,“家里的东西,连根筷子也不能少”的说法。大年三十,忌打破器物,认为打碎东西不是好兆头,万一打碎了,赶紧说声“岁(碎)岁平安”或“越打越发”等语,以求禳解。三十和初一,忌吵架、骂人,认为年尾岁头打人、骂人会败兴一年。家庭成员无论谁有了过错都要隐忍,不吵闹张扬；孩子做错了事,不能责骂,更不能动手。忌说不吉利的话,凡带有“破”、“坏”、“没”、“死”、“光”、“鬼”、“杀”、“病”、“痛”、“输”、“劣”等等不吉利的字眼,都尽量避免说出口。居丧三年未满,孝服未除,春节忌贴红对联,要贴只能贴黄色的,写上“居丧难为新年礼,守制免贺太平春”等语体现祭之以礼,孝意铭心的礼教。俗以为除夕夜越黑越是好兆头。初一无风无雨,天气晴和,主年丰人安。顺口溜说:“大年五更头一天,无风无雨太平年。最喜初一晴一日,农夫不用力耕田。”初一这一天忌做针线与农活,不能动用剪、镢、斧、锯等有破坏力的工具,以免招来凶祸。初一忌扫地与倒垃圾,所有清洁卫生活动必须在除夕前搞完。初一到初三之间室内的垃圾,一般都不外倒,初三一过,才可以倾倒室外。据说,这是为了不把全年的财运扫走,钱财倒掉。初一忌往地下泼水,说是初一在地上泼水,夏收碾场会塌场(遭雨淋)。正月初一忌剃头,说是正月剃了头,“费舅舅得很”(与舅不利)。直到二月初二“龙招头”才可以剃头。正月里忌空锅,从初一开始,每顿饭后都要在锅里搭些馍馍或其他饭菜,象征年年有饭吃,顿顿不断炊。出嫁了的女人,不许回娘家过年,回娘家必须躲过三十、初一,俗以为出嫁的女子在娘家过年,会给娘家带来晦气,惹出灾祸。

正月初五一过,破了五,禁忌就比较少了。但还是有些禁忌,然而随着时代的进步,许多禁忌上的旧俗已日渐消失,年轻一代也大多不懂,也有些依口耳相传,有所保留。如有些地方,新媳妇头一年过元宵,须回娘家或躲到邻家,俗谓“躲灯”。再如正月里如有亲友家的讣告进门,必先将讣告撕破一角,以除晦气。许多春节期间的禁忌习俗,看似毫无科学依据,但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人们的心理是非常重要的,趋吉避凶是人类的通识,只有通过形式上的完善,人们才能保持心理的平衡,达到良好的目的,道理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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