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普查
早上上班,门卫喊我取汇款单,我知道是稿费,便匆匆过去签字,也随意瞥了一眼钱数:三十元。可在开门的当儿,我的目光不由落在汇款地址上,我懵住了,不是报社寄来的,地址分明写着本地某某小区某某单元某某房号,随即看下面汇款人的署名,愈加怔住了:潘老师,我在渭南上师范时的潘老师,他怎么给我汇款啊?
我仔细回想着,记忆的闸门就慢慢开启了,那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那年,我被组织安排来到这个单位,任了个小小的职务。有天上午,我正批阅公文,办公室的门就像被一股劲风撞开了,一个大汉迈步进来,声若洪钟,边走边喊:余普查,你还认识我吗?我惶遽中抬起头来,呵呵,潘老师,还是昔日的风采,只是略微显老些。他对我工作岗位的变化和升职大为赞赏。言毕,他就向我索笔要纸,说要给我的孩子写诗,我忽而又忆及当年潘老师给学生赋诗的情景。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师范读书的时候,文学浪潮正猛,我因为写诗和办文学刊物,小有名气,给我没带过课的潘老师也自然关注起了我。他常常参加我们的文学活动,很少发言,但喜欢给每个同学赋诗一首,潘老师是我见过的才思敏捷第一人,拿起笔,不假思索,即兴就是一首五言绝句或七言律诗。后来听说潘老师读大学时就热爱文学,曾经在省报上发表过轰动性的文章,鉴于身体的缘故,就辍笔赋闲了。闲暇之余也写一些古体诗,还打发同学们喊我去与他切磋。多少年过去了,我不免为自己当初的幼稚浅薄而汗颜。现在,热爱诗歌的潘老师已经把期望放在我的孩子身上了,我知道生活的境遇已经改变了我们师生共同的看法。文学,已经在我们身上开不出璀璨的花朵了。
果然,潘老师再未提及写作的事,而是说有求于我,他要买房子,向我借钱,我一时哑然。那时我也打算要买房,哪有多余的钱借给他啊!潘老师生怕我拒绝,说不难为我,就借三十元,搞个赞助,他实在没有其他好的办法解决住房的问题。我一听忍俊不禁,哪有借三五十元来凑房款的事啊。一套房子几十万元,在我,是压根儿无法实现的事。后来我凑房款时,都是一万两万元地借,最少也在三五千元以上。三十元钱,不过是一袋子水泥或者一片瓷砖的价钱,我就愈发为潘老师的行为发笑。可是他很严肃地提出了,就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也就痛快地满足了他的期望。我没想着这是给潘老师借钱,也没想着有朝一日他给我还那区区三十元钱,就算请他吃了一顿便饭。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潘老师又上门来,我发愣,他不会这么快就还钱吧?或者再来多借些?我揣测着他的来意时,潘老师已经把一袋子水果放在我的面前,说是危难之时帮了他的忙,专程来感谢我,然后匆匆告辞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十年。十年来我早把潘老师借钱的事忘到爪哇国了,也很少想起能出口成章、下笔如神的潘老师。虽然我也时常为不能及时还上亲朋好友的钱而发愁,但三十元钱,对于眼下的我,真是无所谓无,也无所谓有。另一方面,我这几年养成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恶习,就是别人借去的,譬如我的几个乡下穷朋友进城,十元百元借去住店看病坐车,都没指望他们来还。可惜当时口袋钱不多,如果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多给潘老师的,谁都有卡住的时候,何况是我的老师,屈尊来向他的学生借钱,我能袖手旁观,一推了之吗?
可是,时隔十年之久,潘老师居然从邮局把钱汇到我手中,他就在这个小城居住着,汇款地址上盖有甘肃天水的印章,他怎么就不来单位走一趟呢,是身体状况不好,行动不便?还是觉得时间长了不好意思见面?或是想着我会推辞不要那三十元钱?
总之,多年失去联系的潘老师,近况不得而知,但从还钱的情形来看,潘老师十年也过得不易。我不知道潘老师是否还清了所有的房债?他把区区三十元钱给我汇来,想着给我填补家用,供给儿子上学,意在了结师生之间的一段情缘吗?抑或为了尊严和许诺,他尊崇了古训,觉得杀人偿命,借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想而知,十年来,潘老师心里为此有一个沉重的包袱,如今,我想他可以轻松地卸去了。
既如此,当我面对着这张汇款单,就觉得它不再是一页薄薄的纸张了,它其实是一首凝重深远的古体诗歌,是潘老师十年的呕心力作,使我为文、为人,要终生地去品味它蕴涵的主题和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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