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窑都 陈炉古镇

村子里目前最老的瓷坊是清代传下来的李家瓷坊，人才辈出。 传说武则天时代发明的凤鸣壶，倒水时会发出啾啾的声音。

◎西游记之一

今报记者巴方文/图

前阵子去陕西西安玩了几天，颇为回味。陕西文化底蕴太深厚，随便哪里都能遭遇历史、碰到典故，俯仰之间皆有古人印记。

兵马俑、华清池等热门景点不在我的选项内。那种人头攒动、叫卖声声的地方，再好的风景也打了折扣。我选的第一个点，是位于西安附近铜川市的陈炉古镇，没听说过吧？

正因为不被人所知，如今的陈炉仍保留原始的淳朴风貌。

午后的陈炉，阳光洒满村子。村子里人很少，青壮年都进城打工了，偶尔有一两个中老年人默然走过。狗儿趴在墙根打盹，鸣蝉躲在树上高歌，益发显出村里的幽静。

一到陈炉，历史会从你的脚底开始，一点点进入你的视野。

瓷片铺成的小路，陶罐砌成的院墙，随处可见的陶瓷器具无一不在宣告——这里，是千年来薪火相传的一处窑都——耀州窑所在。耀州窑始于唐，兴于宋。

唐代长安城的建设需要，催生了耀州窑。“十里窑场”闻名天下，而陈炉则以“陶炉陈列”得名。宋代的耀州窑还有窑神，名叫柏林，为皇帝下旨御封，至今尚有故事可考，乃全国惟一，殊为难得。

同定窑、钧窑、景德镇窑、龙泉窑等一样，耀州窑也是烧造民用瓷器为主。因其中部分精品被宋朝宫廷赏识，所以也为宫廷烧造部分高精瓷器，史称“贡瓷”。民用瓷一般都是碗、盆、罐、瓶、盘等，青花、黄釉黑瓷都有，贡瓷则是青瓷，观赏把玩的为多，也有部分实用器皿。

陈炉是耀州三大窑场之一。如今的陈炉，依然窑炉处处，古窑址随处可见，（考古发掘证实的窑址就有30余处）左边有宋窑，右边见唐窑，明清窑就更多，里面满是碎瓷。千年前的烟火，似乎尚在眼前跳跃。

如今，知道耀州窑的人不多。

其实历史上的耀州窑曾一度辉煌，甚至成为北方窑场翘楚。但金灭宋后，耀州窑的高端瓷器生产受到打击，只靠烧造民用器具存活。事情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耀州窑遗址考古发掘开始有了转机。在专家们的努力下，根据考古线索，耀州高端瓷技术被挖掘复原，1977年试制成功，失传800年后，耀州瓷再次进入“高大上”行列。

造化弄人？不一定，有时候它也弄瓷弄瓦，弄鸡弄狗。

耀州青瓷有几种有意思的产品。

阴阳壶，也叫两心（或良心）壶，可装两钟酒水。宫斗剧里给人喝毒酒的时候出现的就是它，只要按住上面的一个小孔，就可选择倒出来的是毒酒或非毒酒。

凤鸣壶也很有趣，倒酒的时候会发出啾啾凤鸣声，据说是武则天时代的发明，是女权的象征。

倒装壶。上面壶盖是假的，打不开，可壶嘴能倒出茶水，茶水怎么灌进去的呢？秘密在壶底。水从底部灌入，但是翻转后不会流出去哦。

同样有趣的还有公道杯。这杯子是教做人道理的——“满招损谦受益”，杯子里只装半杯水，安然无恙，一旦装满，立刻会从杯底流掉，一滴不剩，这课上得生动活泼，过目不忘。

阴阳壶和公道杯可配套玩。这几样其实都是利用了简单的物理原理，但你不知道的话就会觉得超级神奇。

在陈炉的瓷片小道上漫步，会得到特别的审美感受。

台湾学者蒋勋说过：大概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国人这样爱泥土，在她文明微露的曙光中，即以大量绚烂动人的土质陶器表白了她的特性。

八百里秦川养育的秦川人，直性子，大嗓门，大胸怀，大饭量，喜用巨大的老碗吃面。这里生产的大老碗，装满三秦大地的丰饶与美味。

制作耀州瓷的工匠，沿用的是祖辈流传的手艺。不管拉胚还是雕刻，抑或是勾线描花，他们神情专注，下笔迅捷。

笔墨在胚上移动、旋转、堆叠，勾画，如同一些没有形象的声音的符号，组合着，排列着，形成了无声的音乐。

这些不知道最后会落入谁家的瓶瓶罐罐、杯碟碗盏，盛开着牡丹荷花，绘满了婴戏鱼游，表达出对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以及对人生美满的向往和追求。

来到陈炉，漫步窑炉瓷坊之间，你会感受到一种生机勃勃的大美。美是历史中漫长的心灵传递。无论是制作者还是使用者，都在借由这些器具传递出对人世更多的热爱与追求。

美在陈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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