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之金元沟

鱼福昌

耀州北四十余里有文王、武王山，上山四、五里朝左有条水泥小路，纤细如一条上下舞动的飘带，车子随之扭动，七扭八扭之后，就会把你从坡头丢到沟底。

驻足观望，只见两山夹沟，山峦耸峙，披翠挂绿，沟道狭窄，仅有眼前这条水泥路逶迤西去。顿时，会有“地拔双崖起，天余一线青”的感觉。忽然，有流水的潺潺声，东瞅西瞧，哦，原来南侧山崖披挂而下的树丛、藤蔓，织起了一层密密的、厚厚的网，把一条小溪流罩得严严实实，若不细察，还真难发现。也许，这条小溪刚刚诞生，还不想面世，等大点、有劲了，才会精彩亮相。

当然，你不会打住，会像小溪一样继续前行。不为别的，只为它的青翠、静谧和尚不知的前方。不过，对这条沟，我可是个老主顾了。最早光顾它，已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年春天刚到，我们一行三人，徒步穿越此沟。沟里还是冬天的模样，山瘦水寒，荒凉寂静，唯一能感受到春天气息的是那小溪跌落石崖后形成的小水潭———中间的积冰融化了，露出清冽的水来，还把周边的景象摄入其中。此行算是一次探路之旅吧。随后一次来，已是今年清明过后，此时，满山的迎春花、山桃花正在竞相开放，小溪流也唱着欢快的歌儿奔跑起来。紧接着，在万物蓬勃的初夏，我又来了。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当一回导游。

那就此出发吧。呈缓坡状的水泥路向前延伸着，若车游也不必快，你尽可打开车窗，去拥抱不断向你扑来的翠绿，去沐浴迎面吹来的和煦清新的山风，或者探视一下隐藏着的小溪露头了没有。不一会，眼前便出现了房舍，如果要探个究竟，那不妨下车。路北的山坡上绿树掩映着十多户人家，路南坡下是一个小院子，院内有数间平房，门柱挂着瑶曲镇金元村两委会的牌子。村名真好，也希望村子像它的名字一样好。

过了金元村，车子仍在下坡，沟突然向左来了一个急转弯，还没等你细观两侧山势的变化，向右又是一个急转弯。这一转，眼前豁然开朗，原本并肩同行的两山突然间分开了，沟道一下子开阔起来，也平坦起来。小溪还是紧挨着南山脚撒欢。而小路紧随着小溪，它的北侧是绿油油的玉米地，与北山坡的树林连成一体，像是铺陈在天地间一幅硕大纯净的绿锦。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又平添了几多明媚与轻柔。

也许，你会觉得眼前的景色并不稀奇，如今咱这儿多得是。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如果加上路边的小溪———那条已经长大、已经上场、已经跃跃欲试的小溪，是不是会让你眼前为之一亮呢？涓涓细流已汇成了汩汩小河，如同婴孩长成了少年。可这是一个调皮淘气的少年，时而慢悠悠地走，唱着歌儿，不时地在石缝间窜来窜去；时而急匆匆地跑，遇石不避，遇崖不退，可谓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在扑向断崖的那一刻，飞练之下便是飞珠溅玉，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潭，倒映着一片天光山色。随之，这少年像是跌了一跤，爬起来后转身又向前奔去。

别只顾着观赏溪水，其实，你也可以身入其中。在裸露的河床上，找一块平整的石头，或躺、或坐，闭目聆听溪水清流，什么都不用想，只是享受溪水之低吟。渐渐地溪水好像流入了你体内，洗涤着你的五脏六腑，顿时，你会觉得内心澄澈起来、轻盈起来。或者，你也可以把脚伸进水里，睁眼闭眼皆可，看着感觉着水流的冲洗。此时，你或许还能想起《渔父》里那首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能以对待沧浪之水的态度对待生活，人生岂能不洒脱、岂不自在？

如果歇息够了，那就再出发吧。咱们还是随着溪水前行，因为青山常见，绿水难觅。越往前走，溪水越发精神抖擞，跑得更欢实、更劲大，有如手持利斧的猛小伙，硬是在坚石铺就的河床上开凿出长长的深槽，为自己劈开了一条前进之路。当再一次跌落更深的断崖，再一次爬起前行时，似乎又变成了一位美术大师，把河谷、石块、堤岸及其草木，都点化成了一件件艺术品，其色彩、造型极其和谐地搭配在一起，构成了一条地道的原生态艺术长廊。你会不由得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赞叹不已。

就这样，在青山的簇拥中，在溪水的伴随中，我们一路西进。途中你会看见路的右侧丢弃着一些破败的房子，已人去屋空。人去了哪儿？也许，你正在思忖此事时，一个急转弯，一排整洁、美观的平房映入你的眼帘。走近一看，啊！一排簇新的房子坐落在北侧的山脚下，只见墙白、檐黛、门红、窗明，青山怀抱，格外静穆、明媚。再往下，还有两排新房，少说也有五十来户。家家门前不是花坛，就是菜圃。你看，花坛里的月季、大丽花开得正艳；菜圃里的豆角、西红柿、茄子、辣椒长得正旺。几家门前坐着数位老人，有的抱着孩子，有的做着活计，有的“吧嗒”“吧嗒”地吸着烟锅，还有几个孩子在耍闹。这一情景，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何其相似！可那只是作者的美好憧憬，而眼前的一幕却是活生生的现实。哦，忘了告诉你，这是联合村扶贫易地搬迁点。要是不说，你还以为这是谁家建的避暑山庄抑或养老院呢。

刚辞别联合新村，两边原本稍稍分开的山峦又几乎挤在了一起，而且在不停地扭动，迫使着水靠左边扭，路靠右边扭。直扭得危峰耸翠，苍岩临流，溪谷幽深，路径盘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峻。这里可算作此沟的西大门了，因为过了这个隘口，再穿过一段杨槐林，就要出沟了，就要与一条南北向的通衢大道相接了；还有一路相随的溪流，也要被一路南向的沮河所接纳。

在行将结束这次旅程时，你我还不知道这条沟的名字呢，那就不妨借金元村的名字一用吧，是谓金元沟。这名字贵气、富态，这条沟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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