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肥与舔肥

□胡华强

肥者，多肉也。肥肉谓之膏。膏腴，就是油水多——土地油水多就是肥沃，人油水多就是富裕。

虽然民间有“财不露白”的告诫，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连楚霸王项羽都免不了这个俗，一句“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耳”，成了所有人炫耀身份和财富的基本心理前提。

川话中，炫耀财富就叫卖肥。《世说新语》里记载，魏晋时期，有个叫石崇的人，他家厕所的排场非同一般。茅坑边准备着香水香膏供“更衣”之人涂抹避秽，门口还站着十几个华冠丽服的女仆伺候。这样的阵仗，自是让所有宾客羡慕无比。

帝王也要卖肥，隋炀帝就是例子。《资治通鉴》记载，藩国使臣来访，隋炀帝为了显示王朝气度，“丁丑，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岁以为常。”还有有钱人比着卖肥的，还是说前面那个石崇吧。晋武帝的舅父王恺，在自家门前跑马的道上两边编了四十里的紫荆栅栏，而且王恺家涮洗锅碗的水都是饴糖水。石崇一听，不服。命令家中做饭，全部用蜡烛当柴烧。王恺一听，不服。请求晋武帝赐给他一两尺多高的珊瑚树，并以此在石崇面前炫耀。石崇竟然用手中的铁如意一下将珊瑚树打碎，而且还拽兮兮地说一句：“不足多恨，今还卿。”说完，让手下人给王恺抬来了几株更大的珊瑚树。那石崇甚至还有“劝酒斩美人”的卖肥之法——宴客时派美人从旁劝酒，如客人不喝，就随手杀掉美人，以此在客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富有。卖肥卖到这个地步，那就叫没有人性了。

“宁说千声有，不说一声无”，这是在强调硬气和自信。而卖肥的人，总喜欢在别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富有”，其实是希望从别人羡慕的眼光里获得满足感，本质上说，还是一种不自信。

有人卖肥，就有人巴结。巴结有钱人，就叫舔肥。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是“嫌贫爱富”心理的形象表达。一个“舔”字，简直神来之笔，意味无穷。舔肥，语言上夸赞，行为上趋附，心理上迎合，不管是自愿还是违心，都是劳神费力的事情，不图有报，难道图“搞累了好睡瞌睡”？

不过人还是需要骨气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自己的生活，好赖都是自己过，何必两眼总是盯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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