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祝福的爱竟然如此幸福

倾诉人:

家纯(化名),女,32岁

二舅的恋情遭反对

今年春节,在大舅家聚会时,两个舅妈跟大姨二姨还有我妈一起聊天。二姨说:“咱二嫂比我大6岁,看上去比我还年轻。”我妈也说:“二嫂比我大10岁,我们一起出去,人家都以为她比我小呢。”

立刻,旁边凑热闹的表姐们就问:“二妗子,你怎么保养的?”

二舅妈只笑不语。大姨家的表姐说:“咱二妗子被二舅宠得跟公主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心里整天美滋滋的,不年轻才怪呢……”

看一大家子人哄笑,我就感慨,好的婚姻真是滋润人呢。感慨之后,就走神了,因为想起二舅跟二舅妈这婚姻来得太不容易了。

当初,我姥姥家跟二舅妈家相隔一条街,二舅和二舅妈同时接到了去安丘下乡的通知。二舅妈从小体弱多病,她母亲不放心,跑到我姥姥家,央求我二舅看在邻居份上,多照顾照顾她闺女。二舅一口答应下来。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猜到了,二舅跟二舅妈好上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应该是好事儿,但那个年代,成分太重要了。我姥爷家是贫农,二舅妈出身大资本家,当知道他们恋爱后,我姥爷还没说什么,我姥姥火了,咱家三代贫农,坚决不能和她家结亲。

妈妈说,家里一直是姥姥做主,姥爷身体不好,很早就不工作了,姥姥在居委会上班,下了班还要揽零活在家里做,也许生活压力太大,姥姥脾气很暴躁。在家里她一咳嗽,孩子连大气都不敢出。所以,在家里哪怕做饭添几把米都要姥姥说了算,那二舅跟二舅妈在一起这么大的事儿,姥姥一旦反对,基本就没戏了。

但是,二舅跟姥姥杠上了。只要回家探亲,他就跟姥姥说二舅妈人很善良,而且多才多艺。姥姥说,善良的人有的是,过日子凭的是力气不是才艺。二舅说他俩情投意合,没办法再喜欢别人。姥姥就说,宁愿看他打光棍。

听妈妈说这些时,我很不理解,觉得姥姥应该不会那么顽固。妈妈说,那时的成分太重要了,姥姥是怕影响你二舅的前途。

原来,二舅聪明英俊,是姥姥的心头肉,他读书成绩好,还是运动健将。姥姥是这么想的,儿子这么棒,在农村表现也很好,以后推荐上大学和就工肯定没问题,但是,跟一个成分不好的人在一起,会毁了他一辈子。

姥姥的担心应验了

因为二舅写的稿件经常被县广播站选用,他下乡的第三年,广播站要调他去当通讯员。政审时,来人随便问了句,听说你对象也是潍坊来的,她家成分不好?二舅张口就说:“对,我们说好了,到了年龄就申请结婚。”

事情黄了。消息传到姥姥耳朵里,她一个人坐了火车坐马车,到二舅插队的地方,跟二舅妈促膝长谈。不知二舅妈说了什么,姥姥在那里撒泼打滚,惹得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二舅从大队赶过去,拽起我姥姥拉进屋里,扑通跪下,说,娘,你要是再阻拦,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据说姥姥还去找过二舅妈的母亲,说,如果换了你儿子要娶一个成分不好的,你会怎么样?二舅妈的母亲是张姓大家族的后人,不卑不亢地说:老嫂子,儿孙自有儿孙福,退一步说,往前看一寸,将来谁受谁连累谁沾谁光也说不定啊……

姥姥气得大病一场,康复后闭口不再提二舅。后来,二舅和二舅妈那批知青被批准回城,在安排工作时,同样的理由,二舅又痛失一次好的就业机会。

在乡下时,二舅妈教二舅书法绘画,回城待业时,二舅去文化局的下属单位干临时工,管着写标语画宣传画。因为招工时,文化局给了他一个特招名额。

负责政审的人肯定得到过领导暗示,在二舅说等工作落实后就跟二舅妈结婚时,那人还说,没结婚就不是夫妻关系,恋爱还有分手的时候。人家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明白了,但二舅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这辈子都不会分手。

二舅和二舅妈都分到了工厂,因为姥姥把户口本藏了起来,他们无法登记,一直拖了三年,还是厂领导亲自登门,把户口本要了出来。两人去青岛二舅妈的亲戚家住了几天,就算旅游结婚了。婚后,厂里给了一间宿舍,两个人就在那里过起了小日子。

姥姥一直不原谅二舅,更不接受二舅妈。这样一直过了好多年,直到姥爷去世,姥姥跟二舅的关系才有了缓和。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

那么多年,姥姥虽然不认儿子儿媳,但大舅大姨二姨和我妈暗地里都跟二舅来往,姥姥是知道的但装糊涂。大姨说二舅妈要生孩子时,姥姥没说话,拿出一个包袱,大姨走时让她带着。大姨回家打开一看,是一摞钱,小花布,格子布,还有小肚兜。

姥爷去世一年后,姥姥瘫痪了,几个孩子轮着伺候。那时,二舅去了诸城一家私企当技术厂长,本来大家都说不用二舅的,但他不肯,于是,二舅妈带着孩子过去照顾姥姥。我不知道十多年都没见面的婆媳是如何相处的,但我妈说,没多久,姥姥就离不开二舅妈了,说谁也没有她会照顾人。大姨背后跟我妈说,人自私了就是有好处,你看咱妈,以前要命不认这个儿媳妇,现在用起人家来可倒实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那时我7岁,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只觉得二舅妈跟大姨二姨我妈还有大舅妈不一样。后来,我又发现,她身上有种东西,也是我妈妈她们没有的,就是那种让你感觉很可亲却又无法很亲热,直到我长大,才知道那叫气质,拔高一点的说法就是大家闺秀的气质。

我妈说:“你二舅真没输眼劲,你二妗子性格好,从不发脾气,有事都是慢慢讲道理。有几年,你二舅身体不好,又下了岗,就靠着你二妗子的工资过了两年。我们知道后,给他们钱,你二妗子死活不要,还说救急不救穷,等他们真需要时再说。后来你二舅去私企打工,挣钱多了,人家也不嘚瑟。”

我最爱听的还是二舅对二舅妈的宠爱。二舅不让舅妈干家务,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舅妈就绣花泡茶听京剧。二舅家里总是一尘不染,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时候都有鲜花。还有就是二舅跟二舅妈相处的方式,从来都是笑意盈盈含情脉脉的,连端杯水给对方,都是双手送双手接。回到家,我就跟妈妈说,什么叫相敬如宾,什么叫神仙眷侣,看我二舅和二妗子就知道了……

我妈听了就感慨,一开始不光是你姥姥,就连我们兄妹几个,都没看好你二舅跟你二妗子两人能过好,因为除了成分,你二妗子太娇气了,可没想到,你二舅愿意宠,更没想到,你二舅身体不好的那几年,你二妗子换了个人似的,居然能搬着煤气罐上楼。而且,我们从没听你二妗子抱怨过你舅穷,日子不富裕的时候,人家俩人也是笑眯眯的,从不为钱吵架,我也真是服了。

很久以来,我听的都是不被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但二舅和二舅妈的经历让我明白,幸福是自己努力争取的,只要认定了彼此,只要付出全部的爱,幸福肯定会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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