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陈冕状元府

□吕允山

读《齐鲁晚报》得知,历下区住房和城市建设局日前发布征收冻结通告,鞭指巷9号、11号的清代陈冕状元府位列其中,遂决意再次探访这座百年老宅。前些年造访鞭指巷9号陈冕状元府,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感觉院落虽大,房屋破败,各种违建挤满了院子,满眼的凌乱不堪。这一切与那座厚重大气的门楼比起来颇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讽刺与尴尬。

11月20日我又一次造访状元府。事先查阅了相关资料,才知道原先的陈冕状元府可不止鞭指巷9号院!它东至鞭指巷,西到西熨斗巷,南起将军庙街,北至双忠泉街,如今西熨斗巷16、18、20、22、24号五座大院都曾是状元府的组成部分。就今天仅存的9号、11号院两所院子来看,两座高大的门楼并肩而立,囊括着硕大的一片老宅,那气派也绝非一般的官宦人家能比。

要说门面,还是9号院的门楼精美。镂空雕花的门楣,朝街的雀替是缠枝花卉,而朝内的雀替则是左龙右凤,祥云环绕,寓意龙凤呈祥。门枕石上雕刻的花卉尽管被人为破坏了,但是细细看去,仍能发现花卉的细腻灵动。门框右手边雕着有四只蝙蝠环绕着的“寿”字,左手边同样有四只蝙蝠环绕的一个“福”字,而这“福”字是呈15度角向右倾斜着的,不知有啥寓意。细细看去,八只蝙蝠都是头顶金钱,一双大眼睛萌萌的,硕大的翅膀夸张地舒展着,与相邻的蝙蝠双双相牵,一派福运连绵的意蕴就这样蔓延开去,佑护着老宅里的人家。那“福、寿”二字不知是谁的手笔,笔力苍劲,厚重之中不乏潇洒飘逸,雕工也是十分细腻,笔画间的走锋运笔,顿挫提按,凹凸错落,都生动立体地展现了出来。看了它,你再去看看如今那些所谓的高档红木家具的雕工,就这一个“福”字,一个“寿”字,足以让如今的木雕匠人们学它个十年八载的,更何况如今许多的木雕早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生产,成了千篇一律形象呆板的工厂化作品。

11号院门楼稍逊前者,但是院落却比9号院整洁敞亮。进得门来,迎面便是与山墙合二为一的影壁,壁砖菱形排列着,磨砖对缝简约精致而大气,只是被一间小破棚子挡住了大半,有些煞风景。

二门也远比其他老宅的二门宽大得多。院子里的石榴树枝干虬劲,弯曲着奋力向四周伸张,而一株株粗壮的香椿树,则是笔直地向上向上,直指苍穹。这个院子里的房子虽然都曾加固修缮过,屋瓦也都换成了红色大瓦,但是建筑格局一点也没有改变。前院的北屋是一座修缮一新的房子,看样子像是办公场所,门楣上挂着“美丽中华”的牌匾,门两侧的抱柱上是一副对联“山川湖河景聚福泉城,文武书智圣汇集齐鲁”。再往后走,拾级而上是一座高大敞亮的过屋,由于过屋里没有住家,大大的窗子透着阳光,更显得空旷大气。穿过过屋进入内院才是正房,硕大的开间,灰墙黛瓦、朱红门窗,前出厦抱柱粗壮,厦檐饰有雕花护板,彰显出主人的典雅和阔绰。

据资料介绍,状元府大院由陈冕的祖父陈显彝建造,陈显彝曾任山东盐运使,山东候补道,登、莱、青州兵备道。其父陈恩寿,曾任山东莱阳县、长清县县令。显赫的家世,祖辈积累的财富,让陈冕从小就生活在十分优渥的环境中。而良好的家风,和祖辈注重道德和才干培养的远见卓识,让陈冕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尽管陈冕从小才华过人,颇受宠爱。但是他没有恃宠而骄,更没有恃聪而傲,而是从小发奋努力,誓做国家栋梁之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早年陈冕少年聪慧,勤奋好学,从师于山东举人、翰林院编修王芷庭。14岁考上秀才,16岁中举人,19岁留在咸安宫任教习,并任国子监学正学录,相当于今天的大学老师。1883年(光绪九年)参加殿试,一举夺魁,成为状元,入翰林院为修撰,掌修国史。也就在这一年,黄河决口,山东历城、邹平、利津等县40余万灾民无家可归。陈冕和其父陈恩寿一次捐出巨款数万银两救灾,并亲自到抗洪前线参加救灾工作。当年十月陈恩寿因操劳过度去世。临终前勉励陈冕“不要空有状元头衔,要为百姓多做善事”。

次年,黄河又泛滥,丁忧回乡的陈冕继承父志再次捐出巨款赈灾。他不顾个人安危,乘坐小船给灾民送饭送衣,还亲自选择高地出资建造民房安置灾民。经过几次黄河抗洪救灾,陈冕父子已将家产捐出了多半。三年丧满后陈冕回京任职。光绪十九年(1893年),山西发生大旱,陈冕将家中余财凑成黄金千两全部捐献,并在济南街头当场写字募捐,共募得万余两黄金送往山西。就在这一年的八月十七日,34岁的陈冕因赈灾劳累过度而突发疾病逝于济南鞭指巷“状元府”内。据资料记载,陈冕英年早逝令朝野十分惋惜,出殡那天,由济南西门到郊区十里河“状元墓”的路上,挤满了送葬的百姓。

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对人生的至高追求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说。陈冕短暂的一生,知行合一,以身作则,可谓“立德”；治黄救灾,活人无数,可谓“立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1998年出版的《天下第一策——历代状元殿试对策观止》一书,将官不大、位不显的陈冕列为中国历史上最有建树的八位状元之一,与文天祥等人齐名。

千金散尽,立德立功,未居高位,却千古不朽。这,就是济南状元陈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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