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朵里穿行的月亮 杨建东

上一个中秋夜，关上电视，看天上有否月亮，因为天气预报夜里有雨。以为星月都躲起来了，抬望眼，但见浩瀚的空中挂着银盘大小的明月，正如一句歌词“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一首古诗即刻闪烁，不是“举头望明月”，也不是“举杯邀明月”，还不是“明月几时有”，更不是“海上生明月”，是我最喜欢的唐代赵嘏写的。我敢说，许多人望月时不会想起它，因为赵嘏把冷月、寂寞、凄凉、遐思、怀旧写到一起了：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人人的心中都有最喜爱的一首诗词，都有一位最喜欢的诗人，不是诗人水平的优劣，而是读者的情绪、性格。我最喜欢赵嘏的《江楼感旧》和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委实与性格有关。我作诗、写文、画画、观景，就钟情满目萧条、万象肃杀，沧凉凄清、枯藤老树的景致。有这种性格，可巧又做考古工作，古怪性格与工作性质有了完美结合。

言归正传，唐代会昌进士、渭南尉赵嘏静悄悄地登上江边小楼，天地万象一片霜华，沐浴着银辉和江风，忆起去年和友人在江楼上观月，静悄悄的天地间只有两个人推心置腹、议论天下的语音。可那位友人呢，如今怎样了？人去楼空，可江水、明月、气候甚至静谧，都和去年一模一样。我的友人啊，你是否能在遥远的江边捞起我的诚挚思念和情笃祝福？

赵嘏没说友人的职业，倘是同门，就牵挂他的仕途；倘是布衣，就牵挂他的衣食；倘是将军，就牵挂他荣膺战功，还是马革裹尸。反正，这位友人自去岁一别，杳无音讯。你可知道你可想到，在遥远的地方，在那座江楼，在那条江边，在那轮皎洁无声的明月下，一位友人踽踽独行，悄然登临江楼，举目四望，寻觅着你的朦胧身影，牵挂着你的蜿蜒去向。

人呀，不论你走到哪儿，你的身后有一双渴望惦念的眼睛紧紧盯着你，如赵嘏思友、李白送孟浩然、汪伦送李白，都留下深情厚谊的千古名篇。我敢说，他哥们的友情透不出一丝金钱和利益的味道。一生有你足矣。

我有一位布衣之交，四十多年前我们知青上山下乡的一个村子里，有一位中年才子，他长我十岁，在运动中受父株连，从城市遣回老家改造。他孤独贫寒，我经常在知青组拿馍馍接济他。在月光下，在小河边，在田间，他教了我很多中外知识。我的写作爱好，就是在他的启发下进步的。后来他回城市安排工作，因职业和婚事不顺而心理受创，自尽了。

中秋之夜，照过赵嘏的明月又照着我，也照着千里之外的我老友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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