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亲情

心灵驿站

【情感工作室】由丽人医院诚意特约

讲述：李小海（化名），男，28岁，餐馆老板

文字整理：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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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是世界上最真的感情。然而，总有那么些家庭的情感故事，让人看了觉得不可思议。

小海看起来非常阳光，打扮也时尚，但透过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怎么都看不出这是个28岁的男子。来到今报情感工作室，他一点都不见外，一句话不问就主动找水喝。喝完一杯水后便注视了记者数秒后说道：“你是洪砖？今天帮我砸一下脑袋吧。”

“脑袋怎么了？”记者问道。

“估计是被驴踢了。”

一个外表光鲜，语言幽默的“80后”男孩，这是记者对他的第一印象。

然而，光鲜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小海的故事，得从他出生的那天说起。

我是哪吒？

1985年某个夏夜，在柳州市城乡结合部的一所住房里，一声清脆的哭声划破了郊区的夜空。

这所住房，说是住房，事实上远看像是牛棚，近看更像是牛棚。

住房的主人姓李，他的妻子刚刚产下了一团“肉球”，面对这样一个怪胎，李氏很纳闷：我不是李靖，怎么就得了个“哪吒”出来呢？有没有菜刀？我要学李靖一刀砍下去，看他究竟是人还是妖。

幸好负责接生的民间接生婆经验丰富，她告诉李氏，不用紧张，剪开这胎盘就行了。胎盘剪开后，一个“带把”的小家伙呈现在李氏眼前。这是李氏第一次尝试做爸的感觉，但他的感觉似乎不太良好。按理说，第一胎得了一个男孩，李姓总算后继有人，按照多数中国农民的观念，这是件值得庆祝的大事。但李氏的迷信理念已经深根蒂固，虽然看着是个男孩，但他总感到这是个怪胎。

为此，他特意到路边书摊去淘宝，买到一本关于哪吒的故事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小子会给家族带来祸害啊！只看了前半部的李氏哪里还有心情看下去，直接就把书本给烧掉了。

受哪吒闹海的故事影响，李氏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个小名：小海。后又起了个大名：李小海。

小海从出生开始便受到李氏的特别关注。在小海两三岁的时候，只要犯错误，李氏便毫不留情地下手，邻居看起来，小海都不像是李氏的亲骨肉。可怜加可悲的李氏，小海的存在成了他一块心病，每当小海做些不合意的事情，李氏总会担心触动天庭闯大祸。当这个家庭的第二个孩子降生不久，李氏终因心病发作不治身亡。

李氏的死亡本该是小海获得的重生机会，但李氏的夫人继承了丈夫的迷信衣钵，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只给妹妹，小海想吃一点简直比登天还难。

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啊？

畸形人生

畸形的家教导致了小海的性格也往畸形的方向发展。他表面嘻嘻哈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骨子里却冷酷无比。

到了小学4年级，一个同班同学取笑小海是个穷鬼，小海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我是个穷鬼。

“鬼可是要吃人的。”后半句话是小海在心里说的。

不几日，那取笑小海的同学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到不明身份的人从背后袭击，当场昏迷。当他醒来时，发现小海正微笑地看着他，说：你醒了，刚才放学路过这里看到你昏迷了，我给你做了好久的人工呼吸。那同学不知真相，还对小海感恩戴德了一番。

不久，小海便辍学了。读书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意思。每次回到那个“牛栏之家”，母亲总是对他大喊大叫：你去哪里死了，这么晚才回来，不如出去死算了！10岁的小海，几乎每天都会接受这样犀利的语言洗礼，一整年，他在家都不说一句话。他离家出走时倒是说了一句话：妹妹，哥走了。

小海离开家后开始了漫长的流浪生涯。

他先是捡破烂，后又学人家在飞鹅路那里磕头。虽然他磕头磕得很卖力，路人却总是把钱投给另一个“磕头哥”，因为那哥们每次都是磕出了“血”。经过观察，小海终于也找到了“血源”：屠宰场。

做个乞丐真不容易，除了不要尊严外，起早摸黑也是必不可少，不然去晚了屠宰场就没有禽兽的血了。

历经沧桑的小海，从柳州到梧州，再到广东，一路流浪，但他骨子里有个信念：我一定会发财回来给你看。

这个“你”，正是小海那虎性十足的母亲。

流浪远方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

这是小海最喜欢唱的歌。人，无论是在天涯还是海角，总忘不了对根的思念。就小海来说，他对妈妈的“思念”却有着太多太多的复杂情感在里头。想见，却又不想见。

22岁那年，小海从一个流浪的少年开始蜕变。经过多年来的积累，他拥有了启动资金，看准时机，他在佛山市开了一家米粉摊。由于很多广西老乡在那里打工，米粉摊生意红火，每到傍晚，出现了排队吃粉的“长龙奇观”。小海很快把粉摊变成粉店，生意火红依旧。后来他开了第二家分店、第三家分店……..

小海发财了。

有了钱的小海并不急于挥霍，他对这个社会看得很透彻，他知道，只有不断地丰富自己的知识，才能在市场中站稳脚跟。于是他自费到大学里学金融管理。一个曾经被家庭唾弃的穷学生，如今已经是一个拥有数家米粉店的老板，更为难得的是，他是个不断进取的小老板。要知道，他只有20多岁，现在一些20多岁的年轻人只会宅在家里上网。

人生的磨难是一把双刃剑，它有时候会摧毁一个人，有时候也会让人变得无比强大。

所谓“涅槃重生”，你得经历近乎死亡的洗礼才能重生。

小海重生了，他本来就该是个很阳光的男孩，如今，他看到了久违的阳光。怀着兴奋又复杂的心情，他踏上了归家的路。

随着城市的建设发展，原先的城乡结合部已经成了“城中村”，周围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将小海曾经的那个“家”紧紧地包围起来，这种独特的建筑对比，使得“城中村”里的村民养成了抬头看世界的习惯。

你抬头看别人，别人就会低头看你。

这种感觉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小海那幼小的心灵，让小海非常不好受。所以，还没回到家他就先在附近全款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新房。

“妈——”这是小海十多年来第一次叫妈，同时把一把崭新的住房钥匙交到妈的手里。

“你死去哪里了？”妈的语言依旧犀利，但接过住房钥匙后语气却与当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小妹已经打工，长得亭亭玉立，看到失散多年的哥哥，还买了新房，高兴得不得了。但这也只是表面，因为她从小就受到了父母“哥哥是怪胎”的家庭熏陶，因此，骨子里对这个哥哥并没有什么感情。

冷漠亲情

一家人团聚，本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但不几天，小海便快乐不起来了。

因为这几天，妈跟他说的几乎每句话都带有钱的元素，刚开始买些保健品和室内运动器材，小海觉得对老人有益，因此出手非常大方，但不几天就感到变味了：小海，你发财了，得照顾妹妹，先给她存十万，将来买嫁妆用；你舅舅在农村，生活条件不好，也给他买一套房子，让他搬来城里住；你以后每个月给我5000块的生活费……妈妈一开口就是要钱，好像妈妈拿儿子的天经地义一般，全然不问也不顾小海的感受。

“妈，这钱可不是我自己印的，我还得投资，还得继续深造，还得给员工发工资啊。”小海忍着性子解释。

“你什么意思？没有妈能有你今天吗？妈需要你付出了你就找一大堆的理由，还不如当初我把你捏死在肉团里呢。”

是啊，没有这样的妈，的确没有小海的“今天”，可怜的小海，以为赚到钱了母亲会对他刮目相看，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可是，他在母亲眼里依然是个怪胎，母亲对他只是因为财富上的需要才把他当人看。

母子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话不投机，很快就吵了起来。母亲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上对小海频频攻击：“你是我生出来的，你喝过我的奶，你就得听我的，我只是问你要点钱，又不是喊你去死。”

在这个家，小海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一言不发的童年时代。这里没有他说话的机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母亲无情的火力压制。

身心疲惫的小海住进了宾馆，这里虽然不是家，但比家里更有家的感觉。由于钱的问题谈不拢，母亲也没有过多地理会小海。几天后，母亲直接“杀到”宾馆，提出了一个令小海气愤又可笑的要求：把房子过户到她的头上，理由是“这是你作为儿子应该孝敬老人的礼物，房子主人该写上我老人家的名字才对”。

面对母亲无理的要求，小海真想大声说：去你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他回想了这２０多年来自己的酸甜苦辣，母亲没有关心过自己，从来不管自己的死活。如今自己有了点钱，母亲却是以“杀鸡取卵”的方式来榨取，万念俱灰的小海给母亲过完户便回到佛山去了。往后很少回柳州，只有上清明时回来一趟，而且回来也是话语不多，给母亲一点过节费，给妹妹一点零花钱，然后出去住宾馆。

他出生在柳州，却感受不到这里有他的“根”，每次回来都有一种飘零的感觉。

小海告诉记者，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来了，往后上清明也不会再回来，因为他在佛山遇到了一个当地的女孩，他打算把自己“嫁”给那个女孩，他希望在他乡能找到自己的“根”和一个温暖的家。

■采访手记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幸。

亲情是树，每个人都是它的一条根，可以从中吸收爱与温暖。可对小海来说，他好像无根的浮萍，存在虚无的亲情中。人生无法重新投胎，遇到这样的家庭，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了。

把自己当成一个扁豆吧，任命运怎么踩，结果都是一样，扁的。

对于亲情，小海已尽力，问心无愧，这已经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了。希望他能拥有另一份亲情，可以温暖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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