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江桥上忆往事

站在鸳江桥上，恍如踏上一条梦的彩虹。看着驰行在路上闪烁的车灯，我的心神被撩得很远很远，回忆起梧州的往事。

灯光是繁华的标志。有一位诗人说，要想知道岸上的繁华，只要看看倒映在河里的灯彩光就可以了。老一辈人都知道，新中国成立前，梧州交通不发达，主要依靠水路。地处桂江和西江交汇处的鸳鸯江城，当华灯初上的时候，那些做船运生意的、放木排的、牵船的纤夫、撑船的老大、渔艇的男子，纷纷走上岸来。那时在岸上，酒肆茶楼、油房米店、烟摊茶档、柴行布店等等，多集中在这沿岸一带。那些从船上、木排上、艇上走下来的人们，赤着脚，弱黄的灯光照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在摇曳的灯光中，他们饮下一盅二盅，然后又哼着几句低沉而断续的曲子，打着饱嗝，醉醺醺地走下码头。脚下的河，流的不是水，而是汗，是世代的经历，是家中妻小无尽的厮守和相望，是有愁有风有雨的漫漫人生历程。

船当然是这河上的宠物。我记事的时候，便知道那时的船，有从西江和桂江来的木帆船，那船的形状有点怪，船头高高翘起，船身盖黑色的竹织蓬。那帆却无甚诗意，远非我们想象中的白帆一片，而是船家用床单、蚊帐或其他布片拼凑成的，脏和旧是帆的特点，颜色斑杂。但只要鼓风，木帆船也就可以前进了，这些木帆船都是一家一户的，常常可以看到船的尾舱用绳子系着小孩，小孩的背上一定系着一只葫芦，这就是船上孩子的求生设备了，船虽有桅杆，但不常挂帆，主要靠摇橹、划木桨或用竹竿撑。

如果是早晨，可以看见船尾舱冒着炊烟，船家的主妇在掌舵的空隙，不时地操着锅碗瓢盆，在做早餐的准备，男人们持竹竿走两边的船沿上，往而复始，不断地把船向前撑去。这时，岸上的主妇们，也开始走下码头，洗菜、洗衣、挑水，人声、划桨声、击水声，渐渐漫染在还浮着晨雾的江面了。

穷困落后的年代，河面却是热闹的。那时的水面上，不仅有来自西江、柳江、桂江的木帆船，还有大小的放木排，顺水而下到广东等地。有本地的一些渔艇临近天黑的时候，更有只用三根竹子拼成的小竹筏，竹筏上站着一个渔夫和几只鲈鹚，放着一个渔桶。渔夫一篙一篙撑去，小竹筏轻快地向前滑去。那些在岸边拿着大蒲扇漫步的人们看来，渔夫的劳作与鲈鹚的扑动简直是一首诗，那远远近近闪动着的江面上的油灯明火，会使你感到世界宁静，入心悠闲。

然而，这往昔的木帆船、放木排、渔艇、载着鲈鹚的小竹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隐去了，那河边洗菜、洗衣、挑水的，也早已不见踪影了。他们都往哪里去了？自然是往岸上去了。

（黄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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