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织女几经秋

□耿 涛

供奉在这里的石婆已经不仅仅是爱情的保护神，更像是一个拥有法力佑护众生的菩萨，而且这个菩萨还有着和邻家老夫老妻一样和蔼诙谐、亲切善良，在日常琐碎生活中，为乡党带来幸福和安康，解除痛苦和烦恼。

汉武帝元狩三年，即公元前120年，汉武帝为了征讨西南诸国，在今天西安市长安区斗门开凿了用于训练水军的昆明池，在池的东西两侧分别立了牛郎和织女的石像，隔池相望。这时的牛郎织女就是两位星神：牵牛星、织女星。班固的《西都赋》中曾有描写：“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昆明池两边的牛郎、织女雕像，隔天汉相望，这时的他们还没有相爱的情愫，但却成了牛郎织女传说的滥觞。

过了百余年，到了东汉，《古诗十九首》中，“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牛郎织女已经成为一对互相倾慕的恋人。

过了两百多年，在晋代干宝的《搜神记》中，织女有了第一次的婚配，因天神为董永之孝所感动，所以她奉了天神之命，下凡与董永结为夫妻，帮助董永摆脱生活的困境。

又过了百余年，到了南北朝时，在任昉的《述异记》中，织女作为天帝之子，因年年辛苦无欢悦，天帝怜其独处，嫁与河西牵牛为妻。却因婚后废织纴之功，而被天帝处罚，只能与其夫一年相会一次。这时的牛郎织女已是两地相思的一对情人。

再过了百余年到了唐代，在《太平广记》灵怪集中搜集到的唐代笔记小说《郭翰》中：她曾和郭翰交往一年之久，当郭翰问牛郎如果知道了怎么办，织女竟然回答不关牛郎的事；在七夕与牛郎相会之后还明确告诉郭翰，天上哪有人间快乐。织女由于一年一会难以排遣寂寞，而成为经常下凡偷情的女仙。

到了清初洪升的《长生殿》里：在安史之乱平息后，唐玄宗回到长安日夜思念杨玉环，最终感动了织女，使两人在月宫中团圆。这时的织女已经是成人之美的爱情保护神了。

现在关中老百姓只认可这样的故事：织女下凡洗澡，牛郎取走织女的衣服，相爱成婚。后来织女被抓回天庭，牛郎担着一双儿女追上去，王母娘娘划出天河分隔两人。此后每年七夕喜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一次，人们可以在葡萄树下听其夫妻私语。七夕之夜，在山墙根下铺上纸，第二天早上就会收到织女赐予女孩们的白色美肤粉。

两千多年过去了，汉武帝时雕刻的两尊石像，已经成了长安斗门一带所信奉的石爷和石婆了。在斗门镇东岳庙院内，有个孤立的土台，在土台上一间已经破烂的砖房内，我们找到了石爷牛郎，据当地传说，是因为他有一夜尿了床，被石婆踢到这里了。雕像虽是花岗岩质，但底部已经风化严重。整座石雕像看起来眼睛、眉弓等面部五官轮廓清晰，鼻梁宽长且鼻头高大，耳垂长，有竖长方形鬓角，神态安详。

织女像在斗门东一公里的常白庄村北面的石婆庙。庙南向，为三进，进了歇山挑檐山门，门内一大场院，院周边为一层房舍，正中玉皇殿，供奉玉帝，两侧供奉有复制的石爷石婆像、送子观音、王母娘娘，西侧东向供七位仙女。二进为殿堂供奉送子观音、灵山老母、观音、地母、九天玄女、骊山老母。第三进殿堂两边墙上彩绘着牛郎织女“凡间恩爱”、“鹊桥相会”的传说片段，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间，神龛里供奉着石婆，在侧殿还布置有她的卧室，有石床石枕，石床上还留着石爷尿床冲出的线条。石婆的待遇确实比石爷好多了。

细细端详雕像：头顶有冠状发髻，眼窝较深，眼圆，鼻梁较牛郎像窄、鼻头略小，自鼻下之下颌处残毁严重，面部饱满。但对比两座石像，我总感觉石爷像更像织女，石婆像更像牛郎。

供奉在这里的石婆已经不仅仅是爱情的保护神，更像是一个拥有法力佑护众生的菩萨，而且这个菩萨还有着和邻家老夫老妻一样和蔼诙谐、亲切善良，在日常琐碎生活中，为乡党带来幸福和安康，解除痛苦和烦恼。

听老居士讲，早在800年前，斗门就建有“石爷庙”和“石婆庙”，多年来香火不断，至今当地还保留着七夕祭祀牛郎织女的大规模民俗文化活动。每年农历七月初六晚，当地村民自发组织为石婆洗面、穿衣，然后进行献饭、献茶、点烛、上香、耍灯、拜四方神、敲打锣鼓、扭秧歌等一系列活动，以求夫妻和睦。一些年轻情侣，在石婆面前双双烧香叩头，互赠信物。凡是到石婆庙的情侣或者夫妻，都能获得一根特制的丝带，这个丝带是当地流传多年的爱情吉祥物。传说用丝带将两人手腕牵在一起，在七夕节时走过鹊桥，有情人就能终成眷属，而且生生世世不分开。所以，这样的丝带又被叫做“爱相连”、“腕相连”。

在关中，石爷石婆的传说流布很广。登上长安区秦岭北麓罗汉洞村凤凰山弥勒台，在上有一座小庙叫石佛寺，虽叫石佛寺，但庙里没有发现石佛，庙里的居士言之凿凿：之所以叫石佛寺，就是因为庙里供奉的就是斗门的石爷。

周至县终南镇高庙村，在村东，有文殊寺。寺坐北向南，始建于唐。院落不大，已失去了碑石所记载的“遥站兴平观古柏，夜观山上走马行”的辉煌。大殿西有侧殿，东向，供奉牛郎织女。在这里，牛郎织女是作为爱情之神来供奉在寺内的，想来应该是用于以吸引年轻的男女施主多来参拜的原因了。

在石婆庙第一进大院的西侧，竖立着与牛郎织女石雕等高的“七夕牛织颂碑”，文中有这样两句：从此天下重诚信，男女婚姻慕纯真。在这个红尘世界，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婚姻和爱情，是会得到保佑的，保佑这份真情的却不是石爷石婆，而是淳朴善良的世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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