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记忆里的时代符号

马慧聪

塑料布下面的“写字台”

称其为“写字台”，实在是有点太抬举它。要上小学了，我迫切需要一张能写字的桌子。父亲从木材厂捡回好些人家废弃不用的木条，选其中宽一些，平整一点的，用铁丝和长铁钉，叮叮当当一上午的时间解决了这个难题。然而，粗糙的、凹凸不平的桌面，不但影响写字，一不小心还会有尖尖的木刺扎进我的小手。于是，父亲用一块印有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图案的塑料布盖在上面。“椅子”也和“写字台”一样，是捡来的。一截形状不很规则的树根，坐上去并不是很稳当，若放在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根雕艺术品了。这样的组合使用起来，其效果自是可想而知的。桌面就像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我写出来的字也随着“高原”的起伏，歪歪扭扭，短胳膊长腿，为此没少挨老师的批评。学校里的课桌虽然也有一些坑洼，大抵还算平整，垫上厚厚的本子，写起字来，丝毫不受影响。因此，后来我的家庭作业大多都是在学校完成的。那时候，我最崇拜的偶像是“神笔”马良，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他手中的“神笔”。坐在午后金灿灿的阳光里，经常出神地想，我要是能有一支这样的神笔，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画一个漂漂亮亮、平平整整配有椅子和书架，就像电影里见过的那样的写字台。

这些年来，我用过了多少张坑洼的抑或平整的，旧的抑或新的写字台，已经无从计算了。我每天伏案写字，如果把这些文字串接起来，应该能够铺就一条长长的路吧。在这条路上，那个曾经伏在木板上写字的孩子在不知疲倦地向着理想的圣地辛勤跋涉……

冬天里的新鲜蔬菜

记忆中最好吃最难忘的是母亲做的黄瓜馅饺子。有一年冬天，父亲的朋友送来一些新鲜蔬菜，翠绿还带着刺的黄瓜，粉红圆实的西红柿，紫得发亮的茄子。在那个时候的冬天，这些都是极其稀罕的玩意，是足以能够拿得出手充当礼物的东西。母亲把黄瓜剁碎掺上猪肉末，撒上小虾米，再拌上各种调味料和香油，制成馅包成饺子。那鲜味从黄瓜一被切开就弥漫了整个屋子。馋得我和弟弟守在锅边等着吃。黄瓜清香的汁水裹了猪肉特有的味道，嚼在嘴里满是鲜香爽滑。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山珍海味也吃过一些，然而再也没有尝到过这样的美味。那曾经在昏黄的电灯下飘满小屋的鲜香，那长久以来一直缠绕在记忆深处的味道，像陈年的酒，愈藏愈浓，那是岁月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

这些年在榆林餐桌上的内容也极为丰富，从生猛海鲜到山野小菜，从蒸煮焖煲到炒煎炸烤不一而足，应有尽有。相信很多人和我有着相同的感受，请朋友吃饭，每每问及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他们的回答总让人很是犯难，“随便，吃什么都行。”关于食物，我们已经拥有了太多的选择，或许正是这种丰富与缤纷，才让我们面临诸多选择的时候，却没了选择。

BB机和手机

搬家的时候翻出来几个传呼机，现在的孩子能认得出手机却未必知道这方方的塑料疙瘩是做什么用的。那时什么也比不上在同学面前BB机嘀嘀作响时的那份得意与满足。即使没有人呼的时候也要设置上闹铃，让它时不时地在众人面前响上一回，以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有事call我”是那时的一句流行语。

因为工作需要，父亲是家里也是亲戚朋友中最早拥有手机的人。城砖一般厚重的机身，窄窄的黑白显示屏，打电话时，要先拔出天线，然后拨号。响起铃音来和BB机一样，只有单调的几种，嘀嘀嘀……铃铃铃……那时候，给人介绍对象，巧嘴的媒婆会说：“人家娃腰里别的BB机，手里拿的大哥大，屁股下面压的幸福圪蛋（一种摩托车的牌子），帅得很呢。”每次给父亲打电话，我都故意提高嗓门：“我打你手机了，没人接……”不是没人接，是想让旁边的人知道，我爸爸已经是手机一族了。在没有电话、BB机、手机之前，人们交流信息最快的方式要属电报了。我奶奶去西安看望亲戚，前三天就差我去邮局发电报，不想亲戚出差了，等他收到电报时，我奶奶已经在火车站派出所等了两天了。

如今的手机功能齐全，用手机听音乐，玩游戏，上网，拍照……手指轻轻一动，这个世界的距离真的是越来越小了，难以想象在那现代通信缺失的年月里，人们是怎样靠双脚一步一步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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