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唱秦风 ——范桦其人其画

    张立

秦人范桦，生于蓝田，居于长安，长于绘事。距今约50余万年的蓝田人的发现，让世人知道了蓝田历史的久远；一句“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名句，让世人知道了蓝田地域的贵重；一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的唐诗，让世人知道了蓝田文气的弥漫。正所谓物华天宝域，人杰地灵时。

范桦生于蓝田，而家在辋川。辋川在中国绘画史是一个名气很大的地方，大就大在那个被东坡先生称誉为“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的摩诘，即唐朝大诗人王维曾在辋川筑宅赋诗、作画吟咏。他在他的《辋川集》序中有着这样的自述：“余别业在辋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泮、宫槐陌、临湖亭、南垞、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垞、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与裴迪闲暇，各赋绝句云尔。”可见王维在此生活的怡悦与自在，而东坡先生对他诗画的称誉不独是对他个人的诗画的激赏，亦是后来中国文人画的所信奉的金科玉律——诗画一律。

文人画，泛指中国封建社会中文人士大夫作的绘画。文人画的兴起源于东汉末年，一部分知识分子参与绘事之后，绘画就逐渐向真性化发展，以后随着文人作画的不断增多，文人画的发张也不断加强。可以说是盛于唐而极于宋，历元明清以至于今而不衰。苏轼正式提出的“士夫画”，董其昌称道的“文人之画”正是以王维为其创始者，并为南宗之祖。由是，王维名益重，而辋川之地亦随之日彰。

范桦生于斯、长于斯，耳濡目染的全是前贤风流，地域风华。而这对于心灵的蒙养，要比那些所谓的幼承庭训更来得厚重、深远。好像名命中注定的，范桦自然而然的走上了一条纯正绘画之路。“100多年以来，西方强势文化不断冲击着中国画创作和中国画教育理念、教育体系。因此找回属于中国人的艺术精神，确立自我的文化主体，呼唤中国绘画精神，追根溯源就愈显重要。”

范桦能有这样的觉醒，和他从小的生长求学生活的环境相关。范桦上世纪八十年代求学于西安美术学院，所学正是山水画专业。李泽厚先生有论：“中国山水画的成就超过了其他许多艺术部类，它与数千年的青铜礼器交相辉映，同为世界艺术史上罕见的美的珍宝。”山水画能臻于此境，缘于它是中国人文精神的一种独特载体，说它独特，在于它饶有趣味且富有深意的记录和表达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体现了人对自然，对自然背后的东西，或在自然面前人的深层心理等丰富复杂的内容。如果说范桦的美院求学生涯完成了他童蒙心底的梦想追求，那么在山水画的挥洒泼染中则成就了他追求中的梦想，正如他在《追梦》一文中所写的那样：“美院的教育，专业的培训以及导师们的精心培育，让我逐渐拥有了理性表达的能力。而得益于专业知识的积累，我开始分辨或研判我未来的发展思路，并最终将传统国画创作作为我重点治学的对象。因为人所共知，国画隐伏的不仅是一个民族的记忆和文化，更是一个国度的灵魂与性格。”中国画似梦，梦依然还在，范桦的画境和画路却在梦的追寻中不断完善而拓展。然而，在不断地完善和拓展中，范桦绘画艺术的魅力一以贯之的是他的一任豪放和大笔淋漓，表现的是他为人的不羁和笔墨的厚重。他用那一管柔毫，泼洒的正是画中秦风，正如那扯足嗓子吼出来的秦韵秦声，不拿捏、不做作，一音既出便苍凉远古、厚重磅礴。

曾在华岳西峰的一家酒店的宅壁间赏读过范桦的水墨华山，在华岳之巅写华山，不用假想，也不用臆测，只凭一身胆气放笔直写，便境与山相契，意与云相和。想来那日他一定小酌数杯，要不然那混沌笔墨里怎么会氤氲着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的妙味。华山贵为五岳之一，历来图真写貌者代不乏人。远之王履，近之何瀛，皆能以山写山，法取华山，是能得华山之骨与险者；白石老人挺秀独出，虽与华山无所多做，然而一帧团扇华山小图是能得华山之峻与峭者；前者所绘皆以线筑神，傅抱石先生以独造之抱石皴，所作不与古同亦不与时类，能写险峻峭拔中之苍茫无际，不信？请看那幅《待细把江山图画》！而范桦所写墨线并重、皴擦随意，在不经意间画就了华山峭拔险峻中的温润蒸腾。

其实，说到范桦的作品，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面目独到、技法独特的白桦林，对他的白桦林，有人曾做过这样的评述：高高矗立的白桦树从上到下占据整个画面，在充满垂直的线条中，几只灵鹿隐于树林深处，动静相宜，一派祥和向上的气象。近处高大健硕的一排排树木和远处绿茵萋萋的草地交相辉映，整个画面虚实相间，彩墨交融，气势磅礴，充满激情，一片壮丽景象。在范华笔下，白桦林给观者带来了不曾有过的视觉感受。在极富生命张力的表现之下表达出自己心中那一片美好纯洁的净土，内心深处涌动着生命的激情和对美的强烈追求。在白桦林的创作中范桦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语境与艺术范式，在他看来，水墨与色彩同出心抒。水墨可以独立存在，也可以借助色彩来加强艺术表现力。色彩与笔墨的交融是中国画创作实践面临的挑战性课题。

范桦又好画古柏，“古干经龙嗅，高烟过雁冲”的柏树，在国人眼里是乃百木之长，是正气、高尚、长寿、不朽的象征，更是对沧桑岁月的不尽怀念与敬畏。因此范桦画的古柏多是盘根错节的老树与新枝绿叶和谐的交汇在一起，显得既厚重又滋润，大气又不乏秀气，秀气中又显示出灵气，是对往古的崇敬更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高古的致敬更是对新生的珍爱。所以，画者，非独画其画，更乃画其人。

因心气所在，范桦亦好画钟馗，传说中的钟馗长相丑陋，但范桦却把钟馗画的神情朗然，这朗然不是奶油小生的徒有其表，而是正义精神的端严肃穆，范桦大气，画端严而不呆板，图肃穆亦不拘谨。所以这朗然又坦然的钟馗，和传统绘画中的那个能捉鬼的终南丑进士相去太远，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却有点像，这相中有多少给人一点关二爷的威严。想来，钟馗也罢，关公也罢，画中国画的人不管画谁，画的都是自己的一番心机，一片天地。

书法是国画的根基，范桦的书法以碑载帖，以帖蕴碑，帖底碑面，写得大气回旋，淋漓尽致，在当今画家书法里真算得上出类拔萃，独具风格。也许，这正是他能够笔唱秦风的原因所在。

秦人范桦，缘于对这片地域的熟稔和对绘事的热爱，便成就他内心那份独有的自信，他曾说：“长安风格那就是中国风格。”而何为长安风格，他做了这样的阐释：一是长安13朝古都的底蕴，中国最辉煌的周、秦、汉、唐所形成的中国文化精神，是任何朝代包括当代都无法取代的；二是两个在中国绘画史上，决定中国画风格的代表人物都产生于长安，一个是唐代南宗的画家王维，一个是北宋的李思训父子。诚然，还有画家范宽。王维，在蓝田辋川成就了中国画水墨为上、圆融淡定、天人合一的中国画语言，实现了中国画在艺术精神与个体上的自觉，确立了中国画独立于世界的艺术精神与审美风格。范宽，生于铜川耀县，以道家的“物化”意境和照金山水景物为依托，创造了真正能寄托生命精神的中国山水画意境，以其返璞归真、雄强浑厚、峰峦高峻、气势逼人的山水作品被誉为中国山水第一画，他也被世界公认为一千年来对人类最有影响的百位人物之一。《溪山行旅图》代表了中国人崇尚自然区别于西方以人为主体的审美。

身为陕西国画院院长的范桦，能有这样的认识和作为，让我们看到梦回大唐，笔唱秦风的希望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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