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爱民
于力来西安随赵振川学画快有4年多了,我们之间的交往正是从那时算起的。于力在西安,白天大多时间在自己的画室里画画,晚上则是用来读书。他租住的房子与老师的住处较近,黄昏时多与老师在城墙根的环城林散步。一周只有约摸两个半天的时间去老师的画室,请教问题,看老师画画,从旁展纸、研墨、换水,顺便也做些零碎的事情。
于力不属于让人一见便可记住的那类,他身上呈现的东西,不强烈、不突出,在陌生人面前更是不擅辞令,给我最初的印象酷似泥瓦匠,小腿跑得勤快,身手利索,屁颠屁颠的,未见得有大智慧。真实的情况则不然。他常能令常识出错,让别人对他生出错误的判断,他却不动声色,暗自欣喜,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我去于力的住处,若是他不在,看门的老人会招呼我,省得楼上楼下空跑。与他在文艺北路一带走过几次,沿途的报贩、书摊菜铺的老板、看车的人皆是他的朋友,同他寒暄点头,水乳交融。于力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些街头生活景象之外的领域,即使他有着绘画的手艺,他也视自己为其中天然的一分子,所不同的只是营生,并且他敢为自己的选择自豪,为平凡和朴素而骄傲。
他租住的房子,除了留出画画和睡觉的地方,其余之处便不会在意收拾了。老师来看他,通常是站着说完话后便怏怏离开。等将老师送出大门,于力才想到老师还没有在屋里坐,而他对着老师的背影说这番话时,老师已听不见他在喊些什么。
于力离开家庭和孩子,只身在西安投师画画,是40岁过后的人生一大选择。他只是痴迷于绘画,全然不想最终的结果会怎样,哪怕自己的命运终将意味着无望,也在所不惜,要将这无望坐定。从前于力的画,多数是从课图和画谱开始的,与户外和田野行走中的感受较少有联系,他知道赵振川先生在绘画上走了一条生活之路和民间之路,便决意到西安来投奔老师。他知道这选择更具挑战。
西安的书法家画家如云,各色人等各类想法殊异。对外来者来说,想在此立足,难度可想而知。4年多来,这里的见识和领教,也让他变得更加沉默。这沉默既有谦诚,也带着轻蔑。往往在街头和朋友中间,才会有于力的笑声和轻松。
绘画有时可能令画家对自我的认识膨胀,恃才自傲,凌驾于人群之上,失去对生命生活真实的感受,将自己囚禁在自设的铁牢之内,被虚幻自慰的假象所迷惑和宰割,没有了人所以为人的基本之处,造成了与绘画本身反向的东西的加入。于力来到西安后,一直在同其上的那些东西较力,他想在不断画画的过程,剔除掉外部世界强加和镂刻在自己身体之中的虚伪。也许这最终也不能够做到,但于力觉着值得用一生的精力,在绘画中为着自己的想法去努力。
我第一次去于力的住处正值秋天,院子里落满了杨树和其他树木的叶子。踩在上面有种异样的声音和感觉。于力的画案摆满了地上捡回来的树叶。那时候他在画那些密麻的树叶,想通过疏密关系,进一步在画中内化当时的心境。他反复地对我说到树叶,这些平常的随处可见之物的飘落。他以为风生渭水上,落叶满长安的叶子,与风之间藏着的秘密是无法说清的。他坐在我面前,已经神游于别处。起身告辞时,他执意要我带上一片树叶。
有一阵子,他迷上了明代画家沈周山水之中的叶子,并说沈周用点法画树叶,出笔似鬼使神差,笔笔到位,毫不犹豫。于是,晚上在房子里研究沈周,清晨一大早,便坐上长途汽车进终南山赏叶子去了。
他绘画上的长进,引起了有些人的不爽是自然不过的事了。这当中更有他当年的朋友,他不吭声,也不找人家论理,时间长了,那些人也觉着无趣。我们在一起绝少谈绘画或文学,经常是弄几盅酒、小菜和朱秀英的梆梆肉,喊来王归光、冯老一同享用。酒上头后,于力也说昏话狠话,我却不觉着其中对谁有过一丝的伤害。
我们是同龄人,就要过48岁的本命年。家里清扫房间,于力送我的树叶被扔进了垃圾桶,我把它拾回来,与书架上的书排放在一起,想到我同于力的相处,和我们各自拥有的人生,其实都像树叶的飘落一样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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