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家书

——孙麟田一家的抗战岁月

1944年4月，日寇以主力两个师团和一个加强装甲旅团，在坦克、飞机的协助下，由洛阳向豫西、南进犯，企图攻破潼关，占领西安，主攻40军和38军防区。在河南渑池、陕县一带，山路崎岖，又值阴雨，孙鑑田作为l06师317团一营副营长率全营正面迎敌。孙龙田率l05榴弹炮连予以火炮支援。战斗进行了七天，战况非常激烈。孙鑑田所在一营在陕县南关反击战中，与敌反复争夺，全营官兵全部壮烈牺牲，但却未后退一步，直到援军一个团赶到，终于顶住了敌人的进攻。援军发现一营全部壮烈殉国，孙营长身边有30多个手榴弹箱，里面已无一颗手榴弹，可谓战至最后一刻。

□ 强文

一

在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我想起了几年前去看望民革老党员孙麟田，听他讲述自己一家在抗日战争的岁月中从东北至西北一路转战的传奇经历。

孙麟田一家原籍山东新泰县，后迁泰山东麓济南地区灵岩寺。祖辈清末闯关东到关外谋生。其父孙良庆先生曾在黑龙江黑山县警政学堂学习，后分配到黑河地区海兰泡一带勘察过中俄边界。“九一八"事变前参加了马占山的部队。l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辽宁、吉林相继沦陷，日军准备向黑龙江省进攻。北平副司令行营特任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政府主席，并兼军事总指挥，孙良庆先生即随马占山将军在黑省与日军血战数年，后在哈尔滨战区转入东北军106师一团，经朝阳、承德转战到长城以南的遵化驻扎。

1933年初，日寇进犯长城各口，沈克所率106师坚守长城一线，在喜峰口与日寇血战数昼夜，部队伤亡很大。孙良庆时任副团长，与团长王淦尘均在日机轰炸中腿部负伤。经二十九军宋哲元部增援，全师调至河北省行唐、曲阳一带休整。

孙良庆先生有三子，长子孙鑑田，任40军106师317团一营营长，次子孙龙田，任106师炮兵连连长，三子孙麟田(小名孙陵)，当时尚年幼，随军转战。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l06师与39师调到津浦铁路沿线，阻击日寇南犯。在沧州鏖战中，孙麟田二嫂的大哥宋振坤连长在一次阻击战中被日军机械化部队包围，后英勇牺牲。

在台儿庄战役中，孙良庆先生因腿部受伤担任后勤工作，在台儿庄外围负责军需给养。1939年，孙良庆所在部队被统编为二十四集团军，辖有第40军的39师和l06师，新编第5军和27军，部署在太行山战区北至林县、南至焦作一线，打击西犯日寇。为了安定军心，40军在宝鸡虢镇设留守处，孙良庆先生被委为留守处长，主管后勤和安置军眷及烈士遗属生活等工作，设有电台和警卫排，与前方密切联系，并在渭河北滩李家村购置农田百亩，创办“冀鲁农垦场"，供老弱兵士和军属们做小型手工及农活，增加生活收入，并供子女上学。部分十多岁的孩子送到凤翔，入东北籍人士车向忱、张寒晖所办的东北竞存学校上学，还有少数学生升入兰州大学，考入西安王曲军校等，培养了一批爱国青年，也安抚了前方的将士们。

二

1944年4月，日寇以主力两个师团和一个加强装甲旅团，在坦克、飞机的协助下，由洛阳向豫西、南进犯，企图攻破潼关，占领西安，主攻40军和38军防区。在河南渑池、陕县一带，山路崎岖，又值阴雨，孙鑑田作为l06师317团一营副营长率全营正面迎敌。孙龙田率l05榴弹炮连予以火炮支援。战斗进行了七天，战况非常激烈。孙鑑田所在一营在陕县南关反击战中，与敌反复争夺，全营官兵全部壮烈牺牲，但却未后退一步，直到援军一个团赶到，终于顶住了敌人的进攻。援军发现一营全部壮烈殉国，孙营长身边有30多个手榴弹箱，里面已无一颗手榴弹，可谓战至最后一刻。

陕州之役沉重地打击了日军，阻止了日军突破潼关，西进陕西的图谋。孙麟田与祖母、父亲、母亲等都在西安。一个月后部队通知家属，送来孙营长的遗物，家中才知道长子已为国英勇牺牲了。全家人整整哭了一天。在翻检大哥遗物时，孙麟田发现了大哥战前数小时写给自己的家信，其抱必死之决心，与敌血战到底的气概令全家既为亲人牺牲难过，又为其英勇献身而骄傲。恰值《华北新闻》报记者在西安采访，孙麟田就以小名孙陵为名介绍了长兄牺牲的经过，并将长兄遗书交《华北新闻》发表，时在中华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七月二日《华北新闻》西京(西安)版第三版。全文如下：

勇者之音

——孙营长陕州杀敌遗书

家兄鑑田投笔从戎，迄今十载，然仅三晤耳。年前晤聚，仅得天伦之乐，至今萦然在怀。先兄近五年来，处太行万山丛中，与顽敌周旋，几经危难，然屡创犯敌，以勇闻于军。荷颁奖章，晋升营长。自南渡以来，休息未曾半载，敌犯洛阳，直叩潼关，幸我方素有防备，反攻追击，敌闻风望麾，鼠窜东逃。先兄于反攻陕州役中，南关苛战，弹尽援绝，慷慨牺牲，虽功未成而身先死，然求仁得仁为军人本分，足堪自慰。今录其反攻陕州殉难前数小时所发家书，以志哀悼：

弟弟如晤：

此次敌人西犯，来势凶猛，潼关殆危;幸我方大军有援，转危为安，反攻声中渐近陕县矣。数日疲劳付之昨夜酣睡中。故今午始能抽暇作书。一旬未曾家报之故，乃迫击敌也。

十二时十五分，奉令于晚八时攻陕县，余率兵自南关入，明知敌众我寡，天壤之别，奈当前捍卫西北之重责，拯救数千万民众义所勇为，生死闲置一边矣。较之儿女情重，生如秋蝉，死若朝菌者，强胜何啻千万倍耶?人之死生亦大矣，盖生必有胜于死，然后可生，死必有胜于生，而后可死!余年而立，无妻子累，只高堂在上，乃日夜不能去怀者。此战明知必死，然未必死，以死意在怀，方可勇战，胜券在握也。吾侪当预于功成之日，围绕父母于高堂，以叙天伦之乐。草此，再谈，祝近安!并请祖母暨父母均健安。

哥哥鑑田手启于会兴镇军次

孙麟田同志珍藏着这份《华北新闻》报，并以此作为教育子女的材料。孙鑑田阵亡后，受到重庆国民政府的褒奖，发给奖状和勋章，并对家属颁发了抚恤令和抚恤金，追赠为营长。

时至今日，台湾台北忠烈祠内仍有孙鑑田及宋振坤的灵位。孙鑑田舍身为国，英勇就义，年整30岁。孙麟田的二哥孙龙田参加抗战直到胜利，后到台湾，由炮兵改编为海军，曾任高雄左营要塞探照灯队队长，在台生活多年，于l986年在台湾去世。其妻宋季淑1946年由国防医学院毕业，曾在台湾高雄担任上尉军医，现居台北。

(作者系宝鸡市政协文史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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