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了,突如其来。一眨眼,天昏地暗,沙尘漫天。
这就是在黄土高原上刮起的黄风,老百姓称其老黄风,这天就叫黄风天。
老黄风,每年都得刮,每次都凶猛且狂妄。断断续续的黄风从青黄不接的二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旬。也许正是狂妄而猛烈的老黄风,刮出了黄土高原男人的豪迈与刚烈,刮出了黄土高原女人的柔情与贤惠,刮出了小孩子的可爱与大姑娘小伙的多情。
我已习惯无法无天的老黄风卷起毛乌素沙漠的沙粒从天边跃来,裹着神秘的面纱,狂舞血腥的双手,把西伯利亚的寒气带给黄土高原。当黄土高原绿树成荫,草木花香了,肆无忌惮的老黄风慢慢收敛了野性子,如同一位懂事的孩子;如同一位纤手少女。可,它的影子久久留在人们心中,无法忘记它的任性和狂妄。
老黄风最初在春日复苏之时,忘却了栖居的村人,疯了一般,呼啸而来,卷起滚滚尘土,吹打着即将腐朽的树枝树叶,摧毁千年的老屋,赶跑黑压压的乌云。几簇簇泛绿的野草紧紧抱住大地的腰,破烂不堪的衣衫在风中飘飘而无法定位。我在狂风中吮吸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沙尘。在眼睛里,在衣衫里,在蓬乱的头发里,找到沙尘余留的伤痕。背着身子与老黄风反方向抗斗,一股接一股的老黄风推着我缓缓前行,一次次哭泣着挪步,一次次无济于事。我在失败中坚信,风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管它怎么狂妄,迟早要远去的。它残忍地刮起了我的衣衫,刮痛我脆弱的心灵,但它刮不倒我远行的志向。
一棵野草的种子被老黄风带着走过平川,走过山丘,无论风怎么残忍地虐待,种子最终没有倒下,心中一直坚信老黄风带着它们寻找梦想的家园。于是,经历了风风雨雨,在陡峭的山崖安家了,没几日,摇晃着可爱的脑袋,灿烂地笑着。也有几颗脆弱的种子,在广阔且肥沃的田地里悄悄地死去,脱落的空壳又一次起程,在昏天暗地的天空漫无目的地流浪。也许它们永远也找不到归宿,哪怕一个蜗牛的家。
老黄风刮起了,几位年迈的老人躲在屋子里诉说老黄风的凶吉,一场场老黄风来临的时候,他们认为是星宿即将降临人世,或者说有着星宿的人马上就离开人世了,常常站在门道里长叹。记得小时候,每当黄风忘记了讨厌它的人类时,外婆总是管教几个不懂事的孙子与孙女,安然地躲在屋子里听她诉说千年的传说。孩提时胆小,悄悄地围在外婆身边,除过心不在焉地听外婆的诉说,就是静静地观望着外面沙尘漫天的景象,幻想能在每一个角落,或者昏暗的天空看出一个有着星宿人的高大身影。
长大了,再不害怕老黄风在早晨,或者黄昏刮起,而琢磨起老黄风了,也许在一万年前它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刮着,在一万年以后还是那么猛烈地刮着!
(张亚宁,青年散文作家,供职子长县电视台,该散文发表于《陕北文化研究会》微信公众号上。)
被割伤的故乡
■付明芳
不止一次回望故乡,不止一次抚摸村庄。
走过的纷乱脚印理不清我无言的思绪,儿时的破烂窑洞拉不近我温暖的怀想。我更像一个过客,将那个曾经童话、曾经五彩、曾经花香的村庄卡在喉头,吞不下,吐不得。在每一次离开的瞬间,它都会凝结成一滴泪挂在村口的树梢上守望。
时光的年轮飞转,我也由一个顽童蜕变为步履迟慢的中年人。尽管每一次亲临故乡,我都更像一个热血喷涌的少年,更像那个满山乱跑的浑小子。可是,我的热情每一次都被岁月的更替挡了回来,每一次都被陌生的村人面孔挡了回来。我亲亲的故乡,我日思夜想的村庄,我满脸笑意、布衣风尘的乡亲啊,你们都去了哪里?
站在儿时嬉戏、放羊的脑畔上,青银高速公路、太中银铁路像两把镰刀割过结痂的硬伤,将村庄活生生地切开。而记忆里鲍六大叔的家、调皮捣蛋二小的家和那棵长在他们家门前的榆树被一阵风不知吹去了哪里?而贵生妈系着围裙、手插裤兜,站在硷畔上一声长一声短地呐喊着“贵生、吃饭哩”、“贵生、快吃饭哩”,呐喊空隙里还自言自语着“坏小子,又哪疯跑客兰”的身影也早已变成了铁路边的一株蒿草,在山风中摇曳。村庄的地理标志——浑圆的小寨瓦山被谁的推子剃光了头。
相邻的大寨瓦山则被截去了一只胳膊,光着的膀子寸草不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彪悍、威严。山顶耸立的铁塔更像一根刺扎在了所有村人的心上,把村庄的天空戳得遍体鳞伤。隔壁那个走路颤颤的小脚老奶奶、那个人堆里都是她细细说话声的郭奶奶当然不见了,那个令村人奔走相告、欢喜雀跃、一拧开就流出哗哗大水的自来水笼头不见了,一大清早就响起朗朗读书声的学校也不见了,飘荡着伙伴们欢呼声的打谷场不见了,脑畔上烟囱里的炊烟不见了,我的母亲也不见了……
我还站在故乡的肌体上寻觅、张望,像一个找不着家门的孩子。穿过铁路的涵洞,来到另一半村庄,寻着依稀的记忆,来到了四高大哥的家。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老花镜的嫂子一眼就认出了我,明艳灿烂的笑容似山上的大片野菊花瞬间绽放。坐在厚实、带着体温的火炕上,坐在邻居大婶们七嘴八舌的乡情里,我又回到了年少时光,又扯住了我亲亲村庄的衣裳。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沧桑,看得见乡亲身上经年的印痕是那样神伤。那个没上过学却近视着眼的四嫂去世了,不用再眯起眼喂马喂羊;四高大哥两个在西安打工的儿子总说太忙,忙着挣那昂贵的孩子上学费、房子租赁费,没有时间回家乡看望爹娘;70多岁的志明五哥如今“不精明”了,不知天明夜黑地胡跑、乱吃……
流年似水,岁岁年年。故乡的天空和色彩对我来说已大大地不同了,每走一次,就再陌生一次。昔日住得满满当当的村落,如今只稀疏地有几家不大认识的人影。儿时每天下午都会跟着母亲去摘西红柿、茄子的自留地,如今是绿色的高速路牌:魏家楼30KM、定边216KM。我家门外也早已是蒿草满地,墙院破败。回到故乡也进不了家门,只好蜗居在车上,看天边星辰闪烁,听远处河水吟唱。
也许故乡早该把我遗忘。我儿时的乡亲、欢笑都次第埋藏到了公路对面的山坡上,冷硬的石碑上再也看不到他们善良的模样;我永远不会在他乡的路上遗失故乡,我千万根血管里永恒流淌着飘浮过太多桑麻故事的大理河水。
一次次止不住回望,一次次迫不及待地拥抱故乡。只有回到故乡,才能更真实触摸到春华秋实、光阴似箭、血浓于水这样一群词汇的意义;只有走在故乡的大地上,才能更真切地体会到天空明净、返璞归真、淳朴乡情带给生命那明媚作响的幸福与欢愉。
故乡归来,写下以上文字,当作我对梦里村庄祭奠的序。
(付明芳,子洲人,子洲县作家协会会员,擅长乡土散文创作,现供职于榆林银监局,该文章发表于《陕北文化研究会》微信公众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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