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收藏了中华古史的上半篇

很多人初次来到汉长安城遗址，第一个感觉就是“无边”。说“无边”确实一点不夸张，36平方公里的遗址，一眼望去看不到边沿，绝无当今所有城市的“标配”——楼群错落的天际线。在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能够肆意享用如此辽阔的空旷，难免让人感觉有点奢侈。而这片遗址区里蕴含的历史、文化的分量，又何止是一个“奢侈”能够概括的。对于汉长安城遗址的保护，西安市委、市政府曾提出要求，要本着对历史、对人民负责的态度，着眼长远，把遗址保护工程建成彰显华夏文明的文化工程，展示西安形象的生态工程，惠及市民群众的民生工程。那么，这么一个偌大的汉城，这么一个强盛的王朝，其中的文化密码该如何解读、如何彰显？

阅读一部两千年前的大汉书

著名文化学者肖云儒近年来曾两次来到汉长安城遗址，这两次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2014年夏末秋初，我和各地文学界友人同游未央宫。我记得那天西安天朗气清，遗址区的天空一碧如洗，远处两道云彩犹如双鱼相向而游。当时车上就有人惊呼，这不是太极图吗？”戴眼镜的儒雅学者已年过古稀，但忆起一年多前的汉城之游，很多细节他还都记忆犹新。待等到一步步登上前殿的20米高台，两千多年前在这里理政的12位汉朝皇帝，走马灯似的在肖云儒眼前旋转起来。“我知道我来到了和汉武帝、张骞、司马迁这些历史人物同一个生命场中，同一处阳光、空气和婆娑的树影下。那时我忍不住想，此刻他们在哪一处树荫深处呢？”

来到天禄阁、石渠阁，肖云儒说自己无法不在这两处久久倘佯。“这里是国家图书馆和档案馆，我想象着，又无法想象，当年的司马迁为了撰写《史记》，是怎样屈辱而又无畏地来到这里扒梳、检阅资料。这位受了奇耻大辱无颜见人的太史公，为了实现他家族的书史之志、民族的存史之魂，肯定曾经无数次走过这里的一段段回廊、一扇扇窗口，领受着他人利刃般的目光和议论，义无反顾地走向真理。”

走在汉长安城遗址里，学者说自己仿佛行走于历史的棋盘之上，阅读着两千年前的这部大汉书，体味着那个朝代的风光和气息。“我们可以向灯下疾书的太史公司马迁行注目之礼，向依然在丝路上行走的张骞遥祝平安，和怀揣《举贤良对策》上朝谏议的董仲舒互道珍重，又不期遇上了大步流星进宫汇报军情的卫青、霍去病。”

在卫星照片上，未央宫极像一块芯片，墙基如集成电路盘桓成框形，其中每一个空框，都诉说着远逝的风云，装满了沉甸甸的岁月和历史，等待后人去翻阅。“如果你要问这片遗址的文化密码藏在哪里，我想应该就在这里吧。”说到这里，肖云儒的笑容里仿佛也有了岁月的味道。

陕西人博望侯为丝路“代言”

2015年5月，西安市委宣传部、西安广播电视台、汉长安城特区管委会联合举办“长安大讲堂·汉文化论坛”。肖云儒应邀前来，在未央宫前殿遗址上举行了首场讲座，话题就从丝路说起。巧的是，2014年初夏，肖云儒挑战自己七十高龄的体力和精力，参加了陕西卫视组织的“丝绸之路万里行”人文行走体验活动，和来自全国的记者们一起自驾奔驰三万里，走遍了丝绸之路八国。“这时竟在西安门前与博望侯张骞邂逅，当然分外亲切。”

肖云儒笑称张骞是丝路的“形象代言人”，他以陕西汉子特有的执著，付出整整17年的生命，凿空了那条神奇的丝路。“张骞和丝路，把中国人的目光带到中亚、西亚、中欧、南欧，带向世界更广阔的天地。中华文化从此犹如涨潮的海，无声的波，融进了世界的交响。”

丝路开创的历史大背景，应是不同文化交流的需求。而这条商贸之路、交流之路，也助推着汉朝走向世界，真正成为中华文明的一个象征。“丝路的开创，开创出了欧亚大陆一体化的理念，汉朝从此成为亚欧大陆的汉朝，也成为中国的一个LOGO被世界所认识。”肖云儒还记得当时的那次讲座，头顶是槐树的绿荫，脚边是葱茏的草地，连吹过的微风也带着花草的清香。“张骞是我国有史可查的第一代外交家和对外商贸、文化交流的使者。汉武帝封张骞为博望侯，那是期许中华民族永远以博大的眼光和胸怀去看待世界吧。”

现在再谈起那两次与汉长安城遗址的“邂逅”，肖云儒说得最多的两个字是“感谢”。“感谢长安人为我们留下了汉朝，未央人为我们留下了未央宫。我知道，在大拆大建已成为当代城市改造大趋势的今天，西安人是硬靠着一股倔犟劲儿，让二环路拐了个大弯绕开了汉城遗址。以至于现在‘西安二环为什么不方整\’，已经成了导游词中精彩的佳话。但是在西安人心中，汉唐的一草一木，即便是汉唐的空气，也是不容侵蚀的。”

面对如此在所不惜保护自己城市、保护自己历史的西安人，肖云儒由衷地道谢。“感谢你们留下了周朝、秦朝，留下了汉朝、唐朝，感谢你们收藏了中华古史的上半篇。”

本组稿件均由记者 肖雪 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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