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岗
4月29日一大早,微信中突然跃出这么一句话:“陈老走好。天堂里没有病痛,但有白鹿原的文学。”我失声“啊”了一声。妻连声问咋了咋了。我没有理会她,赶忙去拨省作协朋友的手机,陈老的司机杨毅用悲痛而又急速地语调说:“唉,陈老走了,七点四十分左右走了,我正准备把人送到太平间!”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脑一片空白。待清醒过来,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动身上西安。我总觉得适才的一切是个幻觉。
2015年春天,我打电话约陈老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在一起坐一坐,说说话。陈老却说我有口腔溃疡,去不了,等下一次吧。我心想口腔溃疡是多大的病,怎么连饭也不吃了?要知道,这以前老汉很少拒绝过我。
四月份,我准备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罕井》,便想让陈老写几句推荐语,但考虑到老汉有病,便迟迟没有开口。拖到下旬,我还是忍不住给陈老发了个短信,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很快陈老的电话来了———待问清情况后,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五月的一天,老汉的电话来了,说给你写好了,交给了杨毅,让人去拿吧。东西拿到手后,我见信封上认真地写着铜川作协云岗收。拆开信封,展开稿纸,老汉熟悉的字体扑进了眼帘,居然有十一行、近二百字,下面是他的名字,时间恰好是2015年5月23日。
后来,我听说了正是这一段日子,老汉的病情已经加重,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院的专家还专门到他的工作室为他会诊。看到老汉的舌头和口腔已经溃烂得不成样,专家们在敬佩老汉忍耐力的同时,奉劝他早日住院治疗。写到这里,我不觉泪流满面。我真的不知道老汉得了瞎瞎病,否则,我绝不会给老汉添乱。
果然,陈老很快就住院了,我当时虽觉得口腔溃疡不是什么大病,但心想让老汉趁此住住院,休息休息也是难得,便打电话要去看他,老汉却极力拒绝,说我嘴疼,你让我少说两句话好不好,不要来了,你们都忙,心意我领了。
8月2日,在西安参加完朋友孩子的婚礼,打听到陈老还在医院,我便又动了去探望他的念头,且给自己寻找理由说,我不是专门来的,只是路过,他应该不会责怪我。再说有些事不能由着他,他虽是好意,但我不能留下遗憾,去年捐赠手稿的事不就没有由着他吗?
2014年,我斗胆向陈老提出铜川图书馆想收藏他的手稿,不想他畅快地答应了,我激动地准备和图书馆的领导以及新闻媒体的同志前去接收,老汉却打电话说,就派一个司机到杨毅手里把东西拿走就行了,你就不来了。我说对一个地方图书馆来说这是一件大事,我们要留下一些资料,不能马虎。陈老不高兴了,说啥大事小事,就按我说的来,要不我不给你了。这下让我们犯了难,听老汉的吧,如此重大的事这样处理,未免有点遗憾;不听老汉的吧,他又是那么个倔脾气,真的不给了怎么办?最后,我想了个办法,说我想见他,顺便把手稿拿走。图书馆的人和电视台的记者到时就说是同行的。陈老让举行接收仪式,就按程序走,不让举行仪式,电视台的记者就说是图书馆资料室的,随便录点资料。那一天,我又请了《文化艺术报》总编、陕西好人陈若星大姐和我们一块见陈老。陈老见了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竟然按我们的程序一板一眼地完成了接收仪式。我心里虽觉得有点对不起陈老,但想到总归留下了珍贵的资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我和妻子抱着一束鲜花到了西京医院九楼,住院部的门竟然锁着,我摁了摁门铃,工作人员问我找谁,我说陈老,工作人员二话没说给我开了门。住院部很寂静,走在楼道,我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进了陈老住的病室,陈老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见我进来,他极力抬了抬头,然后费力举了举左手,示意我坐下。我赶忙握住陈老的手,坐在了床边。半年多不见,陈老消瘦了许多,人也憔悴得不行。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睛也酸酸的。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老人家得的是那个让人诅咒的什么舌癌!
陈老用手指了指嘴,意思是自己不好说话,我忙说你别说话,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请他吃饭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坐了一会,我怕影响陈老休息,便欲告辞。陈老又抬了抬身子,然后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不要再来了,你们都挺忙的。”我的心里一时又难受得不行。
十一月初,经过一番纠葛后,《罕井》正式发行了。这时候,听说陈老已经出院,治疗效果还不错,我便郑重其事地给老汉签了本《罕井》,让杨毅转交给他,而后又给他发了个短信,请他给我正写的长篇以及工作室题个名。当然,我没有忘记嘱咐老汉“视身体、心情而定,不必勉强”。很快,陈老的电话来了,老人家竟然开玩笑说我的字做你的封面你不嫌,我忙说求之不得,哪里敢嫌。陈老说不嫌了我就写。听着老汉还算清晰的话,我的心安慰了许多。三天后,老汉给我写的书名、工作室名到了我手里。看着老汉苍劲有力的大字,我的心里既感动,又不好意思,唯一能做的只有通过短信表示感谢。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和妻都默然无声,老汉的形象一幕幕地从我心头闪过,活生生的,让我怎么相信他老人家此时已经驾鹤西去?我的眼睛一次次地潮湿,我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终于到了省作协大院,花圈已经摆了一排,我一看,挽联上赫然写着“陈忠实先生千古”。一切都是真的了,什么悬念都没有了,我眼前一黑,眼泪唰地滚了下来,心里喊道:陈老,你这是咋了,我还没有请你吃饭嘛!
陕西电视台的两个记者看见我的神态,忙扛着摄像机走了过来,记者问我,在你心里,陈老是怎样一个人。我说无私、善良、伟大,就像一个父亲!
说到这里,我不觉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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