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会贤的散文

■朱鸿

正月为一岁之始，春天宜一年之计，当是时也，经朋友推荐，读了李会贤的散文，不禁心动。李的散文，以题材论，大体不脱自己的所历、所见、所闻和所想，居于当代散文的主流，因为作家多呈这样的风貌。然而，李的散文毕竟是独秀的，孤芳的，自存其鲜明的个性。

艺术作品，包括文学，包括散文，实际上都是灵魂所孕并所化，总是有精神向度的。李的散文透露的是扬善，抑恶，正直，报恩，积极向上，大路朝天。这些理念无不是符合人情物理的，温暖的，厚道的，是周礼和儒学，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柱石。

有两件事，分别记于两篇散文之中，不过思想完全一致。一是20世纪70年代初吧，他的母亲在供销社买了三尺灯芯布，回家后发现该付给售货员的布票竟意外地卷在布里了。父亲说：“没有当面付清票证，咱们就已经有错儿了。再不及时送回去，错事就变坏事了！”遂不顾腊月的大雪，走10里路送还布票。二是21世纪的一天，他和儿子在西安吃夜市，回家以后发现忘了付款，儿子说：“这么冷的天，摊主多可怜呀！不给人家钱，咱们能睡得着吗？”遂出门投身于寒冷的夜风之中去送钱。事都小，境界皆高，祖孙的原则一以贯之：不能以自己疏忽给他人造成损失、伤害或不快，何况有意为之呢！

真正的艺术求其共鸣，不求教化，即使希望教化一下，也当靠艺术的感染与熏陶。李会贤的散文做到了这一点。有脑就能从事艺术活动，包括文学，包括散文。然而，唯有心与脑并用才是至道，因为仅仅从脑出来的无非是术而已。当代文学已经用脑过度，而用心则不足矣，悲夫！李的散文，无不是源于其心，有感而发，呈现着可以触摸的灵魂的热度、软度和润度。他的几篇散文是关于亲人的，凡父亲、母亲、瘸子伯、爷爷、妻子和儿子，都是他勤于观察、重于体验和深于感受的，遂能表达得形象生动，场景真切，气氛浓烈，尤其以所叙述之事，经过了情感的浸泡，从而使人长叹，催人泪下。

还有些文章是关于他自己精神成长的，沉积甚久，几乎是隐痛。大约15岁吧，李会贤到西安来上学不免自卑。到书店买工具书，问：“阿姨，买工具书在哪里？”女售货员冷冷地说：“对面。”他以为是指书店的对面，就出了书店，来到大街对面，结果发现所谓的对面是一家水产店，就又折回书店，再问女售货员。售货员竟以极具异样的目光打量他很久才说：“真是个小乡巴佬！我说的是我对面的柜台。”李会贤以此类遭遇为题材，毫无仇恨和报复之意，反而是充满阳光的解脱和升华，从而足以令人欣赏和赞叹。

李会贤的散文颇受中国传统散文的影响，在技法上常用感慨生隋法、夹叙述议法，有的随笔还用了事理辩驳法，足证他的散文创作有所本传，有所继承，这一点难能可贵。李会贤的散文语言没有嗜古，没有翻译体化，也不雕琢，他的语言是一种现代汉语书面语和口语的自然融合，遂有畅朗、流转、轻捷和圆润之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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