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里
母亲在当姑娘时就会做布鞋,那时人们常以会不会做布鞋,做得好不好来衡量一个姑娘的手脚是否灵巧,为人是否聪明。父亲听媒人说母亲布鞋做得好,就满口答应了这门婚事。我们家原是一个大家庭,分家后婆婆和小姑跟着我们,再加上我的两个妹妹,一家七口人,所穿布鞋全由母亲一人“承包”。平时得有两双备着,白天一双,晚上洗脚换上一双。寒冬时节,母亲还得给我们做一双棉鞋,过年时还得一双新布鞋。布鞋不小心踩上水容易受潮,一到晴天,婆婆就把全家人的布鞋放在太阳下晾晒,布鞋摆满了院坝,让人羡慕不已。
表面看来,做布鞋是一项不怎么复杂的手工活儿,但里面的功夫与学问,其实精妙、深奥得很。每双鞋的制作都要经过剪裁底样、填制千层底、纳底切底边、剪裁鞋帮、绱鞋、楦鞋、抹边、检验等工序,所以耗工费时,花费母亲不少心血。
记得小时候,母亲白天要在地里劳动,只有晚上或雨天休息,才抽得出时间纳鞋。母亲有个“百宝箱”,里面装着针线、剪刀、布料、黄蜡什么的,母亲还有一个超大本子,平常不让我们碰,这可是母亲的宝贝,里面夹满了各种大人小孩的鞋样,鞋样花花绿绿,整理得很整齐,这些都是用废旧画报剪的。鞋样是做鞋的基础与关键,犹如工程中的设计图纸。母亲剪鞋样时,左手拿一张厚纸,右手握剪,看一眼我们的脚,剪刀咔嚓移动,几个转弯,一副鞋样就成了。而我与妹妹的脚每年在不断变厚变宽变长,过一段时间,母亲就得重剪。有了鞋样,母亲就先往棕树的网状纤维上抹糨糊,做成又平又硬的棕壳子,然后照着鞋样裁剪出来,再然后一层布一层布抹糨糊,再将糊好的鞋底晾干。
不说其他繁复的工艺,仅鞋底而言,就颇见功力。母亲做的一般是千层底。所谓“千层底”,顾名思义,鞋底较厚,一层又一层好似有千层。千层底层多,为了结实不脱落,得在底子上用麻绳反复纳线。这样一来,可在鞋底上纳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母亲纳出的千层底既有抽象的几何图案,也有波浪纹。一双鞋底,看上去就像一幅画。母亲做鞋,工夫多花在鞋底。常忆起儿时的冬夜,母亲在油灯下纳鞋底。她稍一比划,将针在头上篦几下,针尖擦上头油,是为了能更好地透过厚厚的鞋底,然后便将针尖对准鞋底某个部位,扎进,用戴在右手食指或中指的顶针箍抵着,将针慢慢往里推进,然后捏紧穿过鞋底的针尖往外拉。实在拉不动时,再用钳子夹住那露出的针尖将它拔出来,随后用手拉着针眼后的白线不停地抽,抽一截刺啦一声响。我在这断断续续的响声中渐渐睡去。
鞋底做好后,母亲逢集就去街上采购布料,像平绒、毛呢、涤纶布、仿布、帆布、松紧带等材料。回家后就立即赶制鞋面,然后一针一线地把鞋面缝在鞋底上,母亲每次缝完最后一针,剪掉线头时,脸上露出的喜悦我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母亲做的鞋结实好看,穿着舒适合脚,轻便防滑,冬季保暖,夏季透气吸汗,更主要的是耐穿。女人之间会互相攀比,会盯着脚下暗暗较劲。每当我穿着一双新鞋出门,常会引得女人们发自内心的赞叹和羡慕。有时,我会应她们的要求脱下布鞋,供其欣赏。这时的我,便感到无比自豪。
母亲出色的手艺,除了引人啧啧称赞,还会招来不少“粉丝”。那时村里姑娘出嫁,陪嫁必不可少的就是布鞋,村里会有不少姑娘、嫂子前来串门“取经”, 她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树下或堂屋里,一边聊天、一边纳鞋底,更多的是让母亲帮忙给他们做新鞋,母亲总是来者不拒,有求必应。那时新娘出嫁,布鞋是万万不能缺少的,往往是十几双乃至几十双。布鞋做得越多越漂亮,越说明新媳妇能干,勤快,贤惠。这么多布鞋送给谁呢?首先是公、婆,其次是堂伯、堂叔,再次是舅父、舅母、姑父、姑母。大凡长辈,每位一双。自然新郎更不可少。新郎的鞋做得特别讲究,鞋底一般全用白布。以示高尚纯洁的爱情。有的鞋面上绣着精美的花鸟,意味着前程似锦,美满幸福。有时对方要得急,母亲常常围在火炉前飞针走线,一熬就是大半夜。第二天又得早早起床,忙地里坡上的农活。
后来,我上学离开故乡,布鞋穿得就少了。布鞋虽然穿着舒服,但在城市里就显得有点土,有点格格不入。在城市谋生的人们,脚下不是皮鞋,就是球鞋,在城里几乎看不到穿布鞋的人,布鞋仿佛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但母亲仍像以前那样,闲暇时光做做布鞋打发寂寞的时光。
春节回家,晚上洗脚,母亲又拿出一双新布鞋,我舍不得穿,就把它带到了西安,我要好好珍藏着这双凝聚着母亲智慧与心血的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布鞋,那布鞋上面凝结着勤劳善良和温暖的母爱,我要好好地收藏,当传家宝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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