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坡上有青春

■陈卓

每次介绍自己的单位，如果想说得“高大上”一点，情不自禁地就会说我们地处浐灞之滨。如果想说得更加接地气一点，我也会告诉别人我们在长乐坡上。

有的人，其大学的青春，可能是从一座山、一个湖，或者是一条路开始。我的大学青春，似乎就得从这个坡说起。

大学位于长乐坡东侧，高考毕业那年，第一次踏上了外省求学之路。从湖北襄樊探亲后搭坐了一辆公用的商务车，一路北上，一路新鲜，过十堰，穿商洛，翻越了空谷幽静、险峻连绵的大美秦岭。我被校车直接拉到了学校，早上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坡上裸露的黄土，看到不远的长乐坡，初次体会了西北的味道。

初建的新校区，有的是简单的教室、食堂、宿舍和机关楼，没有的是隔离开象牙塔与喧嚣的围墙，甚至连正经的篮球场都还没有建成。于是，面对着艰苦朴素的条件，我们笑称自己为“黄埔一期”，何尝又不是长乐坡下的“新客”呢。

夜幕沉沉，华灯初上。古城东郊的长乐坡，拥有了城中村应有的繁闹和多姿。有时晚上巡逻，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校区，突然有来到桃花源之感，豁然开朗，鸡犬相闻，琳琅满目。网吧、砂锅、话吧、十元钱三样的小商店，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充斥着你的双目。在长乐坡，在一家忘记了名字的小店，品尝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砂锅，冒着泡泡的砂锅端上来，心中惬意如砂锅的泡泡一样奔腾而上。

长乐坡有一条街道很长，名叫长荣路，横亘在长乐路与酒十路之间，纯粹步行，慢慢悠悠可以走一小时，这是属于城中村的步行街。在这里，可以看到你在大商场看不到的东西，品到你在大饭店遇不到的小吃，下雨天行走在此，有时还得小心翼翼地脚踩垫着的砖块前进。长乐坡距离浐河也很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浐河旁。20年前，浐河东边还是一个跑马场，河边烟火缭绕的烧烤、霓虹闪烁的路边卡拉OK，点亮了古朴宽阔的浐河，一元钱可以唱一首歌，一元钱可以买一串肉，一元钱可以买恣肆的青春。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靠着浐河的长乐坡每逢开春时节，柳絮便漫天飞舞，让这个已被钢筋包裹的长乐坡又多了一丝风花雪月，也很容易就想到了昔日的灞柳长歌。长乐坡是有文化的，也是有渊源的，隋文帝杨坚曾在此建长乐宫，并亲自命名浐河岸坡名为长乐坡。这里与灞桥一样，也是一个依依惜别之地，诗人温庭筠曾留下了“青门烟野外，渡浐送行人”的佳句。

那个看见过我青春的坡，我却越来越难看到它了。如今，每天站在校园中，远眺长乐坡，已是工地机器轰鸣、高楼拔地而起。可一旦从长乐坡那条还一息尚存的小街道穿过时，青春的过往又开始清晰起来。新房新路新景覆盖了承载青春记忆的白纸，或许文字是最好的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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