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支点，撑起内心 撑起面对世界的勇气

□钱欢青

真是难得一见的一部以乐器尺八为主角的纪录片。影片放映过程中，总会有一声悠长、空灵，却又仿佛充满万语千言的尺八突然响起，充盈整个影院，让人安静并且心生辽远、宽广。

是否了解尺八并不是欣赏这部电影的障碍，一种以竹根为材料，长一尺八寸的传统乐器，源于中国，宋时传入日本并成为日本传统乐器，在中国长时间式微。影片中日本演奏家小凑昭尚寻根到尺八祖庭，在杭州和当地友人共奏尺八，西湖之边，茶室之内，轻声细语，尺八响起，一种乐器勾连起的心意相通，让人久久动容。

所以这部《尺八·一声一世界》并非仅仅是一部有关一件乐器的纪录片。它当然是围绕尺八展开的，日本和中国的尺八演奏师、尺八制作者，在影片中交叉呈现，尺八的历史、现状以及未来，经由这些人物的故事清晰展现了出来。但它更是一个人如何面对自己内心和整个世界的一部纪录片，只不过影片中这些人物面对内心和世界的媒介和方式，是尺八。

所以小凑昭尚和杭州友人西湖边长椅上的演奏才如此动人。影片的好处，也正在于通过尺八这一媒介，将人的故事，人对自己与世界的相处方式和深情厚谊，绵密而悠长地传递了出来。比如小凑昭尚，从卖唱到成为知名尺八演奏家，其内心一丝一缕的情感变化都有细腻表现，为了替因为登山意外去世的乐队队长了却心愿，他独自登上长城，“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队长，觉得队长就在我的身边”。

佐藤康夫也是如此，他身上非常鲜明地体现了传统尺八在现代音乐中依然有其蓬勃的活力。而影片对佐藤康夫的表现，不仅局限在他演奏尺八这一方面，他和同为尺八演奏家的哥哥若隐若现的矛盾，以及他对自己风格的执着追求，都通过对他生活碎片的聚焦展现了出来。

说到底，人飘零无依，无限惶恐，总要有一个支点支撑自己。找到支点的人，无论寻找和追求的过程有多少痛苦和欢乐，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片中占据不少篇幅的河南青年徐浩鹏，学的是药剂专业，因为听了佐藤康夫的曲子，痴迷尺八，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吹响这古老的乐器，买不起竹制的尺八，只能用树脂材料的。徐浩鹏背起行囊到西安去听佐藤康夫的演奏，列车外风景飞驰，他眼神安静、笃定、纯粹，一种心中有花暗暗盛开的喜悦与憧憬。这眼神和他练习尺八时的古雅之音，与他家中、学校等的粗鄙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一种宁静但超拔的力量，也悄悄透过银幕氤氲了出来。

所以，求仁得仁。片中人物和尺八的故事传递给我们的，是一个人该如何诚心实意地面对内心和整个世界。到武汉音乐学院教尺八的台湾人蔡鸿文，蔡鸿文的老师海山，一个个人物莫不如此。对了，海山是个美国人，他把尺八传入了美国。镜头里的他住在日本山野，窗外就是树林花海，风声鸟鸣中尺八响起，真正是“自然之音”。我深深记得海山说的那句话，他说：“如果你可以不在意稳定性和地位去做一件事情，那么你会得到很多很有趣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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