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留住了余家沟

白树丽

家乡是一曲悠扬的轻笛，总让人魂牵梦绕；家乡是一抹皎洁的月光，总让人心动不已；家乡是一串永恒的回忆，总让人辗转反侧。家乡中的那些人、那些事，是曲中最美妙的音符，是月光中最迷人的景象，是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记。

白忠德的乡土散文集《风过余家沟》，我是一字一句读完的。文字很接地气，淳朴又亲切。里面提到很多神乎其神的风俗故事，我是听外爷讲过的，但也仅知一点皮毛，留下的只是恐惧。相似的故事在白忠德的笔下却妙趣横生，充满了人情味，让我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倘若将外爷口中的故事比作一只瘦骨嶙峋的骇人秃鹫，白忠德笔下的便是一只羽翼丰满翱翔蓝天的雄鹰。

好的文章感人至深，催人泪下。《风过余家沟》中，一个个人物鲜活生动，一幅幅画面直扑脑海，仿佛这一切都曾亲身经历过一样。一边读，一边想，甚至流泪。我也是一个在余家沟生活过几年的人，从小生活在外婆家，上高中了才回来。后来因为上大学及镇街上有房，鲜少回家，似乎对余家沟除了身边的亲人，已无太多情感。但是读着《风过余家沟》，我对那些从未见过并已故去的亲人的怀念，如二郎砭深潭中的水流一般涌上心头，他们的善良质朴深深地感染着我。

余家沟是个普通不过的地方，那里有生存，有挣扎，有欢笑，有眼泪，每个人都在演绎或喜或悲的故事，或长或短。这两年，余家沟的人陆陆续续搬离，要么住在镇街移民搬迁房，要么生活在外地。而我也只是在假期回去看一眼，敞敞老家的门，以免受潮腐朽。大爹成了沟里的长久住户，种植天麻、猪苓，成了种植大户，是唯一守着这片故土，在泥土里刨金子的人。

心中有多大爱，就有多大成就。这话我是极认同的，因为从小叔白忠德身上得到了确证。他是重情有爱的，对家乡的爱融化进血液。他现在定居在西安，在大学里当老师，但凡逢年过节，即使时间再短，也要回到余家沟与父母同住。作为晚辈的我不甚理解，常说“那山沟沟有啥呢，半夜还有老鼠光临”，而他回答：“你们年轻人不懂，这地方生养了我哩！”正是这种爱，他捧出了一本凝聚着心血与期盼的集子《风过余家沟》，为日渐远去的余家沟立了碑。这让我想起贾平凹，用一部小说《秦腔》，为故乡棣花镇树了一块碑。

好的文章能唤起读者共鸣。《构花·泡菜》对母亲腌制泡菜时的描绘：“手被刺荚菜上的刺扎破，血流不止；指甲缝被塞满的泥涨得生疼；早春的寒风把手割出一道道血红口子，粗糙不堪，痉挛的像鸡爪爪……”他母亲，也就是我奶奶，为了让孩子在学校有菜吃而默默付出，一下子勾起对我恩重如山的外爷的记忆。高二那年寒假，我生病发烧，满脸通红，浑身无力，瘫软如泥。外爷打算背我去五里外的诊所看病，一米六几的我费力地趴在外爷背上，像是趴在树干上一样，胸口被硌得生疼。那时外爷已经74岁了，他的身子往下沉了一大截，缓了足足3分钟才扶着墙角站了起来。如今，外爷已经离开了3年，民间有个俗语说“梦见一个人3次就是在遗忘了”。时光让容颜变得模糊，但那份感激和未及回报的遗憾印在心底，扎了根。

岁月的风，一阵阵刮过余家沟，“风把余家沟吹老了，把人吹没了”。即使荒草疯长，渺无人烟，余家沟依然会鲜活于我们心间。

风儿留不住余家沟，《风过余家沟》却把她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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