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乡村铁炮手

○益者三友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每到冬季，正是周至乡村娶媳妇待客的高峰，原因有二，一者，进入冬闲时节，村民们没有多少农活，帮忙的执事好请；二者，那时候农村普遍还没有冰箱，天气寒冷，刚好适合存放菜蔬肉类，方便待客。在那时，主家娶媳妇待客，除了执事头、炒菜的厨子、端盘的执事客等之外，婚礼上还少不了一个重要的角色，那就是放铁炮的铁炮手，那是周至地区农村长期流行的一个传统职业。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村里谁家娶媳妇待客，那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日子。婚礼现场，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此时，新媳妇刚下车（一般都是绿吉普车），大家正围着看热闹，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娃娃们，快捂耳朵，要放铁炮咧！”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老汉，站在大石头上，右手握着一个三眼铁炮（农村人俗称，因为有三个填充火药的炮眼而得名，整体为铁铸），高举过头顶，左手夹着一根燃着的纸烟，放在嘴边使劲吹旺。接着只见他左手夹着烧得红红的烟头，引燃铁炮的导火索，几厘米长的导火索瞬间“呲呲呲”冒着火花！围观的娃娃们和胆小些的妇女不由自主边捂耳朵边跑远。“咚！咚！咚！”三声铁炮震的人耳朵嗡嗡响，树上的鸟儿也四散而逃！那声音绝对震撼！放过铁炮之后，铁炮手的工作还未完成，嘴里还要高声说些吉利的祝福话：“新婚大吉！百年好合！”等等，图的是让主家高兴。

那时候农村的铁炮手放炮助兴婚礼，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家提前邀请的，经济条件好些的家庭，为了让结婚现场更热闹，一般都会提前安排人骑着自行车，去请那些铁炮手前来助兴。按照当时行情，除了要安排铁炮手坐席、给几包金丝猴过滤嘴香烟外，还要给几元钱以示感谢。另一种是那些经常游走于乡村的铁炮手，主动寻上门来，放一通震天响的铁炮，给结婚的主家撑场子，这些铁炮手，多数以此为职业，一到冬天就到处跟事。他们东打听、西打探，一旦知道哪个村要娶媳妇，就打听好日子早早赶过去，绝不能误了放铁炮的最佳时间——新娘下车或拜天地之际，这是农村人最讲究的，不能含糊。记得有一次，经常来村里放铁炮的那位铁炮手，为赶场子耽误了时间，等他从邻村气喘吁吁赶到我村过事的主家的时候，新娘已下车，也拜过天地了，客人们正在吃饭。这位铁炮手一看，糟了，误了时间！不过，他还算老道，赶紧站在主家门前，朝向正在坐席的客人们，嘴里大声说着祝福语，同时迅速引燃了右手高举的铁炮。虽然铁炮手来迟了，但主家却未过分计较，先是让过一根纸烟，又给拿了几个热蒸馍夹了些肉菜，还给了两元钱，也算有个交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铁炮手用自己的独特手艺，在农忙之余游走于乡村，为老百姓结婚大事增加了喜庆气氛，同时也挣些钱，贴补家用，也算是一门凭本事吃饭的正经行当。进入本世纪，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农村婚庆市场愈来愈发达，各种各样的婚庆礼炮层出不穷，那些传统的铁炮手再也不见了踪影，成为关中农村的独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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