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军帽

邢德朝

母亲的衣柜里，有一顶父亲早年在部队戴过的军帽，帽檐稍长，有些发黄，母亲说她保存了50多年。

父亲生于1933年，从小在山里长大，18岁那年参军。那年正值抗美援朝时期，父亲在部队服役5年，负责兵器监管。他1956年退伍，被分配到西安西郊一家国有大型企业，在保卫科工作。父亲有两大包衣物运回了老家，母亲整理父亲在部队的那些衣物，其中有一顶黄色的军帽，母亲将其洗干净，存放在家里的大衣柜里，每到夏秋季节，都要将它在太阳下晾晒一下。

渐渐地，我们姊妹4人逐渐长大相继上学，偶尔看见母亲打开衣柜，就想看看父亲的军帽，母亲答应后，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母亲说看看就行，别拿出去弄丢了。

从母亲的手中接过父亲那顶军帽，我们几个跑到院子里，轮流着戴，并不停地迈着整齐的小步，嘴里反复喊着：一、二、三、四！跑得满头大汗。有时你争我抢，都想多戴会儿，却不小心，将帽子掉在地上沾了一些泥水。母亲出了房门，看见后也不说话，就将军帽收起，叮嘱我们去做作业，她端了一盆水，细心地洗军帽。

父亲的那顶军帽在太阳下晾晒干了，母亲放进大包袱中，又锁进了衣柜里。在母亲的心里，父亲的那顶军帽是神圣的，是庄严的，它记录了父亲的军旅生活和家人的牵挂。所以，父亲的那顶军帽有着我们全家的思念。

20世纪70年代初，关中地区下了一场大冰雹，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冰雹砸坏了我家的屋顶，大雨浇透了整个房子。当雨停后，母亲发现大衣柜内的衣物全都被淋湿了，包括父亲的那顶军帽。母亲急了，赶紧收拾衣柜，洗了一天衣服。父亲的那顶军帽，母亲洗干净后挂到院子的绳子上，村里来串门的人看见后，好几个人都想要，母亲说，孩子喜欢留给他们吧。来人被多次拒绝。有次我放学回家，看见母亲正在收拾那顶军帽，便说：“爸爸的军帽我们都想戴。”话未说完，我看见母亲眼圈红了，她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对我的回答。

有天早晨，从南山走过好多军人，他们戴着整齐的军帽，迈着矫健的步伐，威武、庄严地穿过村子向北走去，身上背着行李、水壶，还有无线电器材，上面有一米高的天线，有人耳朵上还戴着大耳机。看见这些人在行军，时而唱歌。突然，我想起我的父亲，他那时在部队一定也是这样。于是，我和小伙伴们一同跑到高高的山梁上，学着电影里的动作，向军人们敬礼。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长大后像父亲一样当了兵，扛着枪、站着岗，保卫着祖国的大边疆。

有年冬天，山村里刚装上广播，我在风中听见广播里忽弱忽强的声音。不一会，广播里播放起嘹亮的军歌，听到军歌我就想起父亲的军帽。小伙伴们玩得正尽兴时，我说回家戴军帽，小伙伴们一个个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于是，我跑回家，抱着母亲的腿，让她赶快拿出军帽。当我戴着军帽走到他们中间，大家一下子围住我，那一刻我感到无比荣耀。

父亲的军帽在我的心中烙下很深的烙印，我常常站在村口盼望父亲回家。每当想念父亲的时候，我就想起他的军帽。虽然，时光已逝去40多个春秋，但是军帽却是一个我做不完的美丽的梦。

父亲的那顶军帽，融入我大半生的情感。

怀念父亲！怀念那顶永不褪色的军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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