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到我家 高建菊

（一）

一天，女儿在微信上跟我聊天，她怯怯地对我说有事要商量，先让我不要生气。

原来，她买了只猫。在此之前，她一直嚷嚷着要养狗，被我阻止了。因为我觉得，养狗是个勤快活，早晚都要出去遛，她能做到吗？

同学家养了只猫，经常在同学群里发猫咪的视频。我也觉得猫咪可爱，就把视频转给她看。她看后也没说什么。谁曾想，这却埋下了隐患。

既已买，就接受罢。当妈的总是心软。

看我没有生气，她就发了猫咪的照片和视频。照片和视频中，出现了一只折耳的豹纹灰猫。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幼稚的举动萌萌哒，她向我讨教猫咪的名字。我说：“干脆也叫‘Summer’吧！”女儿的微信名叫Summer，两宝贝。

从此，我们一家子都喜欢上猫，每天给猫拍各种视频成了生活中的必需。也因猫，女儿有了陪伴，打电话的次数少了，也不嚷着说要回家。

过了好长时间，女儿值完班遇双休，就说要回家转转。我对女儿说：“猫一个在家不行。”她说：“我已经问过宠物店老板了，老板说，把猫咪独自一个放在家中两三天，还可以。”于是，她给猫放足了食物和水，就回来了。

回家后，女儿时不时念叨猫。返程那天，女儿买了中午的票。我纳闷：过去女儿每次回家，常坐最后一班车返回，能多赖一会是一会。现在看来，她还是牵挂猫。

但还是发生了意外。

那时是夏天，女儿离开自己的小屋时，忘记关窗户了，而猫食放在卧室，估计猫在进食时，刮来的大风把卧室的门关住了。猫出不来，而猫砂却在卫生间。饿是饿不着，但大小便成了问题。它本来就胆小，刚抱回家时总往旮旯钻，稍有响动就吓得毛竖立，钻角落半天不出来。

哪天被困不得而知，也许就是女儿走的那天。三天时间对于这可怜的小猫来说是多么煎熬！

女儿刚一回到自己的小屋，就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中，女儿说，往日猫咪只要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就会在门口迎接自己。可那天，打开门后看不见猫，只听到嘶哑的叫声。推门进去，屋子一片狼藉。

惊恐的小猫看见主人，好像遇到了救星，一下子扑了过来。女儿电话里说猫嗓子哑了，是否要看医生。我说没事，那不明摆着是叫得太久的缘故吗？

女儿很内疚，之后几个月没有回家。

（二）

猫咪第一次出门是在春节。有了上次的教训，女儿再不敢把猫独自一个留在家里，而是在回家的时候，连猫咪也一同带了回来。

不料疫情蔓延。初一才回来的女儿，初四就被通知上班。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女儿坐动车返回，猫只好留了下来。

之后各地封城，猫只能乖乖待着。

女儿想猫，每天三次视频。

直到解禁，女儿便迫不及待地在朋友圈发消息，看有没有顺车，能否把猫给她捎来。

她舅舅回应说，自己带车去西安开会。就这样，在我家生活了两个多月的猫，就要回到女儿的身边。

猫要走，我的心中也确实不舍。

在猫咪离开我家的前一天，午休时间，我看不到猫在老地方休息。叫它，它也不吱声。它就是这样，高兴时你叫它，它冷不丁地会出现在你面前；在它不高兴的时候，任凭你怎么叫，它都不出声。鞋架、柜子、床底、沙发旮旯都是它的藏身之地，但就那些地方，有时怎么也找不到。

我想猫咪会不会在门外，于是出去看看。果不其然，它睡在鞋架的最底层。我对它说：“你都快回家了，还不跟我多亲近会呀！”于是抱起了它。

我在窗前看书的时候，把它放在自己的腿上。给它身上盖了个披肩，不一会儿，它就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送走猫咪的那天早上，天气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开始下雨。这对我来说，更加伤感。

与猫咪相处的这些日子，它带给我们无限的乐趣。每天除做饭，看书，收拾家，养养花，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它的身上。给猫添食加水、铲屎铲尿，把它不无边际任性刨到盆外的猫砂收拾到盆内。更重要的是，你还要时时看着它。因为它会在你不注意时跳上灶台，伺机把头伸进盆里喝水；会把花盆作为上窗台的跳板；你浇花的时候，它把爪子搭上去戏水，甚至扬起头喝水；还会时不时地一边咬花，一边用眼睛盯着你，看你的反应。如果你吼一声，它就会停下来；观察你不靠近它，它就继续咬。反之，它则会快速跑开。我的若干盆花从此就遭了秧，叶子被咬秃了头，根系不发达的多肉被一口咬了出来，你插进去它再咬出来。无奈，我只好把花从地上移到窗台，再从窗台移到阳台，出出进进时候，把门关上。

每天早上，你还没醒，它已经开始活动了。上茶几偷偷把饼干叼下来隔着塑料袋咬。用爪子一钩一钩卫生间凳子上的盛水盆，将其打翻，盆子扣到自己身上，从头到脚淋了一身水。每天，我总是在它的胡闹声中醒来。

晚上，我给它洗完脸洗完爪子，将其扔到床上，它就知道要睡觉了。但它心里有事时，那是不会睡的，伺机就跑了。比如，有一晚，我几次把它抱上床，它都跑掉了。我跟过去一看，原来它在花盆那里捉一只臭虫。

它不像我小时候家养的猫那样爱钻被窝。它睡觉从不靠近你，最多卧在你脚下。

我喜欢看它睡着的样子。它平展展地趴着，有时把头枕在前爪上。或者将身体蜷曲360度。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红红的小鼻子，让人忍不住想在鼻子上摁一下，在额头上点一下。它在睡觉的时候，偶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睁一下眼，探一探舌头，然后又睡着了。

它知道关系的亲疏。女儿在家时候，它黏女儿；女儿走后，它才肯来我房间，喜欢睡在床头上面。

它是个跟屁虫。你做饭的时候，它卧在厨房门中间，不管你出出进进被磕绊。一不注意，它被你踩一脚，哇哇直叫。你上卫生间，它用爪子在外面开门，进来后卧在你两脚之间。你去阳台找东西，它也跟着，调皮时专门用头或爪子绊你一下。你在柜子里找衣服，它钻进来，甚至藏在里面睡觉。

（三）

猫咪再次回家，是在今年的6月份。那时候，它已经是快一岁的猫，已经长大了。

猫在每一阶段都有它的特点。

猫咪这次回家之后，不再对花感兴趣，而是喜欢上了捉虫子。夏天是米面爱生虫的季节，家里小虫子乱飞，捉虫子成了它的工作。只要米面柜一开，它就往里钻。有空就蹲在厨房，头抬得老高，滴溜溜的眼睛在空中四处寻找目标，专注的样子很可爱。一旦看到虫子飞起，它就跳起来扑上去用双爪夹，夹住了会挑逗一会，再一口吞下。因为虫子小，爪子时不时夹不住，虫子飞了还不知道。那憨态可掬的样子，笑得人肚子疼。

前几天，猫又回来一次。这次回家，它明显不再胡闹，不再折腾，不上灶台，不上茶几，乖巧懂事更惹人怜。

在它要离开我家的前一天，我晚上给它洗澡，它一下也没反抗，只是还没完全吹干就跑了，它想依靠自己将身体舔干。因为是夏天，我想就算它身上的毛湿一点也没事。睡觉时摸了一下它的毛，有点潮。我明显感觉到它在瑟瑟发抖，赶紧拉了一块毛巾给它盖上，唯恐它着凉感冒。

第二天一早，我把猫笼拿出来。如果是过去，它早钻进去了。可那天，它不钻，我往进抱，它撅着屁股不肯进去，很明显，它不想走！

从起床开始，它出出进进一步不离。我要上班，给它说再见，它蹲在地上深情地凝视着我，静静地听我说话，似乎也依依不舍。

动物跟人一样，也会经历幼年的天真无邪、童年的活泼好奇，直至逐渐成熟。你对它的好和坏，它虽不会用语言表达，但会用自己的行为表达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人对动物，也跟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有感情，冷暖温饱牵肠挂肚。有了猫之后，女儿有了责任心，买猫粮、带猫打针、给猫买玩具……工资的一半都花在猫身上。我开玩笑说，女儿对待猫比对待自己的父母都上心和大方。

别说女儿，我自己对猫的疼爱和耐心的程度，远远超过对女儿的疼爱和耐心。

要不怎么说，轻易不要养猫养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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