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提起父亲,我的眼睛里总是闪动着泪光。父亲离开我们十七个年头了。这些年来,思念之情与日俱增。至今,依然觉着他还健在。而事实上,我只能在梦中见到他,每次都是在哭泣中醒来,其情其景,令人伤心不已,久久不能平静。深夜的哭泣声,常常将熟睡的妻子惊醒,她抚慰我说:想爸爸了,明天在他的坟头烧张纸。父亲——我们日夜都在思念您呀,您将生命恩赐于儿女,将苦难一人担当,将慈爱播洒在儿女们的心田上。
父亲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一生手不释卷,我的童年就是在他的说书讲学中度过的。解放前,他就读于高陵师范,供职于咸阳县政府做文书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他有幸成为共和国最基层的第一任乡长,先后在马泉、渭滨等地任职,组织实施了全国开展的、轰轰烈烈的农村土地改革运动,后来转任到教育系统,从事教书育人工作。一九六二年响应国家减轻城市人口负担的号召,回到了家乡,过起了农耕的生活。一九七九年国家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又归队于教育系统,享受着国家规定的知识分子生活待遇。父亲一生没有惊天大作,却爱子有加,始终用爱覆盖和温暖着全家,不管是雷鸣电闪的黑夜,还是风雨交加的白天,只要父亲在,我就从不害怕,他是我们全家温暖的力量和依靠。
记得我懂事的那一年,有一天深夜,我的肚子突然非常疼,父母二人忙活了大半天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父亲把我抱上架子车,急匆匆向距家五里路以外的乡医院奔去,父亲拉着我,快步地行进在田间小道上,还不停地问我疼不疼,安慰我不要怕一会儿就到医院了。那天晚上,深秋的渭北高原空旷无比,月亮非常明净,明净得让人感到恐惧,田野里那些还没有挖掉的、干黄了的玉米秆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但我丝毫都不觉着害怕,因为有父亲在我身边。到了医院门前,父亲使劲地拍打紧锁着的大铁门,并大声地呼喊着医生快开门,当父亲快步把我抱进治疗室后,在那盏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我才发现,他已汗流满面,而且还湿透了衣背,气喘吁吁。父亲不知所措地跟着医生跑前跑后,他和医生交谈了什么我都记不清了,但有一句话至今我铭记在心。父亲说没事就好。他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我打着吊针,他握着我的手静静地守候在我的身边。这仅仅是父亲在我成长过程中点滴的爱,但却折射出了他骨子里那父爱的光芒。我在爱河中长大成人,真切地感受到了爱的艰辛和无私。
我还记得,村上谁家过个红白事,他都能逢请必到,从不推辞。每年过春节,他都忙着给乡亲们写对子,给孩子们理发。父亲总是用一副对子的内容,在我家的头门上一贴就是多年——“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为啥不换个内容呢?我一直纳闷,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是在教育和启发我们做有用的人,把中华民族最灿烂的、耕读传家的文化思想向儿女传授。
我父亲的一生是厚爱的一生、坦荡的一生、清苦的一生。光明磊落、坦荡无私是他人生的准则;吃苦耐劳、助人为乐是他性格的写照。父亲虽然离开我多年,想起他的音容,我就感受到了坚韧,抚摸他的遗物,我就泪满衣襟,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他只尝了三分,再苦再累从不怨天尤人,一人默默承受。一生中,他没有留给子女金砖玉瓦,但他那勤俭持家、教子有法、与人为善的高贵品德不正是一笔千金难买的财富吗!(C)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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