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我真切体验到了语言文化的魅力 ——参与“方言岛”荥经语言保护调查的几点感受

◎文/石室中学 马 雅

在此次参加中国语言保护课题调查之前，我对于这项活动的了解并没有多于任何一个在读高中生。我只知道，在我们的语文课堂上，在我们做过的阅读题里，这项工作的重大意义曾被强调过无数次。真正的见证了和部分参与了实际的语保工作后，才明白现实中的工作比文本的描述更实际和充实。

我跟随川师大的姐姐哥哥们一起，于7月23日从成都出发，到四川省荥经县开展中国语言保护工程的课题调查。在出发前，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确切地说，是已经有了多次语保经验的姐姐哥哥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一行人带了足够用的设备，又保证这些设备只占用了最小的空间。和这个5人组成的团队一样，一切都做到了效率最大化和井然有序。到达荥经县后，我们迅速投入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和当地教育局的老师成功对接后，我们到了“鸽子花文体中心”测试录制场地的合格度。带队的川师大袁教授说，语保工程音频录制的要求非常高，很多情况下，虽然当地提供的条件很好，还是达不到国家要求的标准，好些时候要在宾馆里搭建录音室。所幸的是，此次的录制场地顺利通过了。接下来我们就进入了紧张的录制工作。我负责打杂和写简报。

刚开始参与语保工作时，心里总还抱着对这项工作意义的怀疑。从小学习普通话，自然而然形成了语言就是交流的工具的刻板印象。渐渐的，在录制过程中，例如在收集当地的牛郎织女的故事时，我发现了一个故事每个地方每个人讲述的版本都是不同的。可能在早期男耕女织的时代，这个故事本有一个很小的源头，一个最初的蓝本，后来跟随着人口的迁徙和文化的交融，翻新出了各式各样的版本。这一方面反映出了语言与地域文化的密切相关，一方面又反映出各地文化的同源性，所谓中国的传统故事，大概就是同源性的体现。这是一个很有趣也很自然的过程，这个故事经过了许多代人的口耳相传演化成了现在的模样，当然也少不了文人墨客的添油加醋。这个传递的过程始终都是带着人情味的。是人的表述，是地域文化在其中自始至终的融合，使得这个故事在中华民族范围内都能带给人亲切的感觉。不得不感叹语言的神奇，中华民族文化端绪复杂，还有漫长的演化过程，语言却细致而生动地显现出了历史演进的过程，包括各种文化因子的融合与冲突。虽然方言调查看似局限在某个地域内，实际上拥有传承整个民族文化的大格局，而语言本身也是因为这种以小见大、海纳百川的特质而充满着魅力。真正实地感受后，才感悟到中国这片广袤且地形复杂的土地上，所孕育的同根文化。

如果说牛郎织女的故事让我感受到整个语保工程的大格局、大视野，那么真真切切聆听这个离成都并不远的小县城口音才是让我见识到了语保工程的精益求精。在来之前，我学习了语保手册中关于选择调查区域的标准介绍，可是对真正的选择过程仍是一知半解。荥经之行，不敢说透彻理解了所有的问题，但还是对它成为语言观测点的原因略有所知了。

川师大的袁教授告诉我们，荥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方言岛”，这里人的口音与离得近的雅安市口音并不相似，反而和离得更远的邛崃市口音更像。比如这里人要发的入声，对十和四这两个字的读音都和周围的地方大不相同。具体的原因不清楚，但有可能是和这里毗邻牛背山，周围又都没有平坦的路面，导致这里的语言和文化环境相对闭塞，方言没有随周围其他地方的改变而改变，方音保存良好。而荥经方言与邛崃口音的相关性，则让我想起了早在秦时修建的从邛崃到荥经的道路——严道。据史书记载，荥经是南方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早在秦时就有大批人从中原迁徙到这里定居，茶马古道上商贾行旅络绎不绝，造成了这里独特的方音。这些猜测让人想像语保的过程中会出现更多的可能性，或许能为某种猜测的真实性寻找到依据。这都是需要实地调查的，比如当地许多年长的荥经人口头叙述的地方历史，就是一种可以参考的资料，只是更多的内容还需要更细致的研究。来的老老少少的发音人都带着浓厚的方音，对自己的家乡饱含着热爱之情；这种热爱是用再多的书面语、普通话都表达不出来的，属于这个地方的情感就是要用这个地方的语言表达才是那个味。甚至都不需要明说喜爱之情，只是简简单单地用方言交流拉家常就足够情深意切。一字一句，每个发音都透露出最原始的风貌，同时透露出当地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

每次收集发音人的音频时，袁教授总会提到一个词“标本”，这个词总让人听着有些心寒。特别是在看着听着这些说着方言的快乐人们，你就会觉得这样鲜活灵动的语言怎么就会成了标本呢？但是随着文化的融合和进步，方言消失是不可避免的负面伤害，而我们唯一能做的，是让这个方言“闪耀”的时刻永存，然后尽可能地让它多停留在大家的口中。回到家中好几天了，我都还记得，当时一个荥经老爷爷骄傲地说出“也让以后的年轻人见识一下老辈子的风采”时的喜悦和激动。这也算是语保对地域精神的另一种传承吧。

这个经历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语言文化的魅力。口头文化的传承与文字文化是相辅相成的，这样看来，记录口头文化的标本与收集保存各地的文化典籍是同样重要的。这是一种最朴实又最原始的艺术。只有人类有完整的语言系统，而各地的方言又反映出这些语言的文化来源。这是民族的宝藏,也是人类的宝藏，我们收集记录的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在尽到作为人类传承的本分。而中国的语保，则是一帮来自同一地域的人或是来自不同地域的人为了一个目标，保护住我们中国的口头文化而一起奋斗。不管是在哪一个地域做语保工程，也许我们都可以骄傲地说出，我曾为自己国家的语言保护尽过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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