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强
我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人,老家在莱州市朱桥镇保旺王家村。那时的农村,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一个字:穷。物资匮乏,并不代表味觉迟钝,特别是小孩子,对食物的感受力反而变得异常敏锐,以至于多少年之后,那些滋味仍在舌尖萦绕———“小梆梆敲响卖豆腐,大梆梆敲响芝麻酱,锔锅锔盆的嗓门大,爆苞米花的不吆喝,拨浪鼓摇响是染匠……”童谣里唱的,都是令孩童期待不已的“特殊人物”。他们一进村,身后一定跟着一大帮孩童追看热闹,这通常意味着,缠着母亲解馋的机会来了。
你一定猜不出,我小时候最爱干的活儿是去供销社打醋。抱着醋瓶子一路蹦蹦跳跳,等回到家,瓶中已所剩无几。8分钱一斤的米醋自有一股醇香,那是我的“神秘”饮料。
“地瓜饼子,咸菜梗子,不吃省了。”那个年代的父母可不会娇惯孩子,也拿不出什么去娇惯。家家咸菜一大缸,瓜齑(腌的绿皮萝卜)是主打品种。初二住校,大学毕业的大哥来看我,送我一把很漂亮的小刀,让我用它切削瓜齑,说他就是这样度过的中学时光。学校蒸得半熟的通孔窝头,没有齁咸的瓜齑条就着,很难下咽。瓜齑特有的厚重滋味,相当下饭。
日子虽紧巴,但能干的胶东主妇们,各展技艺,会为普通的餐桌添几分光彩。我母亲用窝窝头发制的大黄面酱,葱蘸着吃味道最佳,烘烤的酱饼子也是我的最爱。一大陶瓷盆的丝酱豆,加水、加盐,便是纯正的豆瓣酱,晾干的酱豆也是不错的美味小吃。地瓜干片儿,加糖精煮熟,就是放学后很好的“搬嘴儿”(零食)。红高粱面、头拨儿白面、二拨儿黑面,在母亲的擀杖下,魔术般变成了三色面条,光那视觉就会勾起腹中的馋虫。端着大盆、小盆和泡好的黄豆,跟母亲一起来到村里的碓臼旁,欣赏着母亲展示另一种技艺———碓臼里研磨小豆腐,那也是一改平日里咸菜主打的小福利。
几乎所有的农历节日,都少不了主妇们的灶前忙碌。谁又能说那各有名目的吃食,不是文化的传承和时代的记录呢:“端午节吃鸡蛋,小手大手抓着算”;“七月七吃巧饼,一人一串不许争”;“八月十五葱包子,白面白菜白肉块儿”……
那个年代的吃货,一定是踩着节气的鼓点追逐美味的。因为各种时令鲜货一定是依次登场,绝不会违逆天时———初春,街上会有小贩叫卖煮熟的莱州湾桃花虾,以纸包裹,论杯出售。那虾鲜到极致,入口如若无皮,堪称我心目中的海味极品。而爬虾、海虹之类,那时都是无人问津的下等货色。也是春天,蒸槐花,蒸榆钱,蓖麻叶蒸发糕,植物的香味弥漫灶间。梧桐开花时,青鲤子鱼(方言)上市,它是家乡人最常见的海味佐餐,煎、炸、干烘皆可,甚或埋进锅底余烬里,扒出来,就是既营养又下饭的佳肴。初夏,拖拉机拉运来的莱州湾白皮蛤,是用铁锨来装卖的,可以想见数量之大。这种蛤肉嫩汁鲜,是下面条的最好伙伴。农历八月十五前后,生炝螃蟹端上桌,那可是绝对的重口味,小酌的好酒肴,一顿饭一只蟹脚,足矣。
吃肉,是节庆的专利。小时候,父亲是村官,凭此“特权”,过年可以分得半套猪下货。大年三十,父亲从中午拾掇到下午,再煮它大半夜,孩子们在期待的兴奋里,跟着前后左右地乱转。烧猪毛的味道、洗猪肠的味道、木柴燃烧的味道、大锅沸腾的味道,直至蘸着蒜泥美美地吃几口的味道(大部分要留着待客),那场景、那滋味,早已深深地扎进了记忆里。甚至,人家结婚办喜事送来的混合剩菜的味道,也会觉得无他可比。
现在,许多人都在抱怨食物没味道了。是食物变了味,还是味蕾出了问题,抑或是心情发生了变化,各有说辞。但可以肯定的是,儿时的有些滋味,只能尘封在美好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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