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搕：遥远的玩伴

老烟台的儿童玩具，泥搕（烟台方言读mīkǎ）算是比较高雅的一种。和当时其他玩具、玩法比，它多少带点创作成分和技术含量。

泥搕学名泥模，又叫小孩模、娃娃模、火烧模等。采用胶泥烧制而成，属于低温陶，呈凹陷状，内刻各种图案，作为模具，可以翻拓出不同图案进行玩耍。泥搕以圆形为主，也有椭圆、瓦片、簸箕等形状，直径约7cm左右，大小和孩童的手掌差不多，小巧玲珑，宜于赏玩。

泥搕的图案有阴刻、阳刻、浅浮雕等不同雕刻手法，取材非常广泛，一般以表现一人、一事、一物的直观形象为主，主题鲜明，不蔓不枝。有戏曲人物、神话传说、历史典故、飞禽走兽、花草植物等等。《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人物是孩子们的最爱。图1是戏曲中三国赵云的造型，图2是《西游记》哪吒的造型，图3是老寿星的造型。除传统题材外，还有反映劳动人民现实生活的，如农耕、走亲戚、纺线织布、五谷六畜、儿童娱乐等。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题材。解放初期，出现了工农兵，飞机、火车、轮船等交通工具的题材。笔者的一枚泥搕，刻着一位农民赶牛犁地的图案，上有“耕者有其田”五个字。这显然是土地改革时解放区儿童的一种玩具（图4）。

泥搕的玩法是这样的：几个孩子先把黄泥兑水和成泥团，以泥搕作模，均匀地摁在其中，将背后多余的泥刮掉抹平，再翻拓下自己想要的图案来。边搕边摆，看谁搕得快、搕得多、搕得好；看谁知道图案中的人物故事多，品头论足，评出优劣。作品晾干后，可以在孩子间相互交换，也可以按自己的想象涂上五颜六色，增加“科技”含量，在发小中显摆。无意中，泥搕成了启蒙教育的小百科全书，是儿童识图、识数、会意、劳作的好教材，孩子的许多知识就是从玩泥搕中积累起来的。

说到玩泥搕，烟台真是得天独厚。本地有种叫黄岩泥的土，粘性很强，用途非常广泛，大到可以垒房子、抹墙皮、拌成三合土铺路，小到可以和煤、拓煤饼，甚至做游戏。每到冬季，家家必须像贮存大白菜一样贮存一些黄岩泥，拌在无烟煤里，烧煤炉既耐火，又省煤。有需求就有市场。秋冬季节，常有人沿街叫卖黄岩泥，成为一种营生。这种泥，也是玩泥搕的上好材料。玩泥搕既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既要动手，又要动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要把泥中的杂质清除干净，再兑水使劲搓揉成团，然后把泥团高高举过头顶使劲往地上反复摔打，以增加泥团的粘稠度，直到非常筋道才可以使用。泥和稀了，容易粘在泥搕上，倒不出来；和稠了，不容易成型，图案也不清晰。总之，急了不行，慢了不行，操作不好，出不了好成品。最可恨的是由于泥没处理好，晾干时出现龟裂，成为残次品，导致功亏一篑。

在老烟台，泥搕不仅作为一种儿童玩具存在，而且演化为一句俗语。如说某人“简直是个泥搕”，是形容其土里土气、呆头呆脑、死心眼、不活泛的意思，可见影响之广。

泥搕植根民间，源远流长，融制陶、绘画、雕刻等多种工艺形式为一体，形成了玩具中独有的一个种类。作为民间艺术，在形式上，它与木版年画、陶器雕花、剪纸、画像砖石艺术有着很深的渊源，应属姊妹艺术，具有造型生动活泼，构图简约概括，线条疏密有致，装饰质朴天真的特色。在使用上，它借鉴和延续了古代铸鼎、造钱的模范方法。与它同出一辙的是用来做馒头（烟台俗语称饽饽）的饽饽搕子和巧果搕子。这种搕子大都是木制的，内刻莲子、寿桃、锦鲤、绣狮等各种吉祥图案，

做出来的面食极富

喜庆色彩。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蒸饽饽、做巧果几乎都离不开它。我想，泥搕大概是由用搕子搕饽饽、搕巧果演变而来的，因为民间艺术植根于生产生活，儿童玩具当然也不例外。

如今的孩子，已被琳琅满目的电动玩具所包围。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深深地眷恋那遥远的儿时玩伴和纯纯的童真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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