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战冬储菜

那时候，小雪至来年清明青黄不接，北方城市常有菜荒，所以家家户户必须在小雪前，储存几百斤大白菜和一定数量的萝卜、土豆、大葱等耐储菜，以至于“小雪不储菜，来年定遭灾”一说。

从1979年冬天开始，这样一种北方城市居民的生活习惯居然演变成一场由政府领导的大会战。起因是，1978年初冬在东北某市发生了一起抢菜事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把该市即将收获的上万亩大白菜埋在地里，一些企业为了让职工冬春有菜吃，不惜停产，组织车辆和职工到地里抢菜分菜，而许多没有能力出动的市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菜冻在地里、烂在田里。

城市闹菜荒，惊动了中央。国务院在组织北方各城市调运土豆、圆葱、萝卜等耐储菜支援东北的同时，还做出一项决定：从来年起，北方各城市都要将秋菜收、运、藏纳入政府工作的重要日程，确保群众的“菜篮子”丰满。从此，我们烟台便开始了长达十七年的冬季储菜大会战。

定点定量：蚂蚁搬家买白菜

当时，秋菜收运藏大会战有个说法，叫“三集中四统一”，即市政府成立了由市长挂帅，商业、财政等有关职能部门领导参加的菜篮子工作领导小组，下设秋菜收运藏指挥部，统一组织秋菜收运藏工作；小雪前后集中10天时间统一供应冬储大白菜；从部队和企业抽调100部货车由指挥部统一调度，补贴燃料，集中到产地运菜；蔬菜公司集中人力参与秋菜供应；冬储大白菜价格倒挂，政府补贴，实行统一价格，毛白菜每市斤0.022元，每人定量80-100斤，定点供应。

每年的11月17日前后，烟台市区便拉开了秋菜收运藏大会战的帷幕，会战为期10-11天。每天凌晨3、4点钟，100辆从部队和企业抽调的贴着“秋菜专用”的支援车辆就开进了菜地，加上生产队和菜农的拖拉机等机动车，200多辆车穿梭于城郊之间，畅通无阻，载着码堆整齐的毛白菜运送到各街道供应点，蔬菜公司的1000多名职工起早贪晚，废寝忘食，车随到菜随卸，市民排队凭票购买。

对每个市民家庭来说，买大白菜也是秋冬季的一桩大事，常常是一家老小全员上阵，三轮车、地板车、小拖车、手推车各显其能，几百斤菜吭哧吭哧运回家，先晾晒，再储存，蚂蚁搬家一样倒腾好几遍。一时间，大街小巷、棚顶路旁，到处都摆满了绿色的毛白菜和大葱，早上摆出来，晚上收回家。

为了弥补来年春天的青黄不接，蔬菜公司还利用半地下架窖储藏150万斤大白菜，利用恒温库和简易仓库储藏蒜薹、土豆、圆葱、大葱等耐储菜，并指导菜农土窖一些包心不实成的大白菜和萝卜，在“五一”前陆续补充市场供应。那年头雪多雪大，大雪封门时，市民只要家中有菜，心中就不慌，日子就可以照常过下去。

卸菜如传球：菜店女将扛大梁

一卡车毛白菜足足七八千斤，有的能码到上万斤，一拉到供应点，蔬菜公司的职工与菜农就开始了传篮球式的卸菜。一颗毛菜少说十几斤，个头儿大的，一棵重达二十多斤，一车菜缷完，哪个人不汗流浃背，哪个人不腰酸臂疼？

会战第一年，市政府领导担心秋菜收运藏工作量大，时间集中，怕蔬菜公司人手不够，便从百货公司、饮食服务公司等商业单位抽掉了几百名职工帮忙。可被称为“百货公司一枝花、饮食服务胖娃娃”的职工，冷不丁地拉上阵，很难适应这又脏又累的卸车搬菜的活儿。很多人根本接不住车上传来的大白菜，只能坐在钱箱上管着收钱收票。

码好菜堆，就开卖了。职工们继续“传球”，再把一棵一棵毛菜搬到磅秤上，而后搬到三轮车等小型运输工具上，让市民运回家。晚上，再给军烈属、五保户送上门。

每年的秋菜收运藏，蔬菜公司的职工都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市政府每年都召开隆重的总结大会，表彰作出贡献的单位和个人，最抢眼的语言就是把蔬菜公司的职工称为“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队伍”。对这些在菜店扛大梁的女职工，社会上流传过一个绰号：“母夜叉”。名虽不雅，但却是她们泼辣能干、巾帼不让须眉的生动写照。当年，中央电视台曾专门来拍过一部纪录片，名叫《菜店里面女人多》，反映的就是这段生活。

不过，吃够了援军不力的苦头，第一年秋菜收运藏工作结束后，蔬菜公司向市领导提出：谢绝兄弟单位的帮助，自行担当今后的秋菜收运藏重任。此事经市政府同意后，自此形成惯例，一直到市场全面放开。

随着科学种菜技术和市场经济的发展，烟台蔬菜市场实现了四季常青。如今，市民一年四季想吃什么菜就能买到什么菜，秋菜收运藏早已成为历史，但那段难忘的岁月还留在许多老烟台的记忆中，一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高守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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