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就是我的家

华灯映水，画舫凌波。从停泊在码头的“渤海明珠”上眺望万家灯火，渐渐多起来的红灯笼让邹非感受到了淡淡的年味。作为烟台港公安局的乘警支队长，邹非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此时背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的乘客们已开始登船了，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危险因素混上船，保障此次旅程的安全。

这是邹非成为“烟台———大连”航线上的乘警后所经历的第18个春运。面对陡然而升的工作压力，邹非显得很从容。乘客登船前，他先安排乘警们各负其责进行危险品检查等，习惯性地把货仓的工作交给自己，他告诉记者，“干我们这行的永远不会忘了11·24海难，当时就是因为起火造成的灾难，货仓的检查尤为关键。”

邹非先对货仓进行了拉网式的检查清仓，结果发现一辆长途客车里藏着一个人……仔仔细细一遍下来，邹非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之后也没捞闲着，在乘客眼里，他就像一个穿着警服的“保姆”，先后帮抱孩子的年轻母亲提行李、帮忙将出现故障的货车推进货仓……

船已经起航一个多小时了，邹非终于坐了下来，给记者讲起了自己和乘警的故事。

晕船和寂寞是必须迈的槛

航海是男人的浪漫，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航海梦。邹非也不例外，他虽然出生在威海的农村，从小跟着母亲在家务农，但受当船员的父亲影响，到海上去，乘风破浪游遍全世界是他孩提时代始终没变的理想。终于，在15岁那年，邹非跟着父亲离开了家乡，成为了一名船员。虽然一出海最少要漂半个月，日子也很艰苦，但邹非乐在其中，几年的时间里便游遍了东南亚。

后来，促使邹非决定转行是因为要结婚了。“小时候父亲总在海上，一年就能见上几面，经常逢年过节也不在家，母亲常年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太苦了。”不过，邹非和大海的缘分似乎是命中注定的。1994年，偶然的机缘，邹非成为了一名烟台至大连的航线的乘务警察。“感觉肯定不一样了，过去在船上只要管好自己的这一摊就行了，改行后就要负责整艘船的安全，压力不小。”

邹非说，因为船的特殊性，乘警的工作细节非常重要，比如船上的热水器是封锁的，每隔段时间乘警就得巡逻检查一下，防止有人破坏投毒，因为一旦出现问题，海上的救援就很困难。邹非说，乘警和所有海上行业一样，开头是最难的，如何克服寂寞和晕船是必须要过的门槛。“晕船这关挺难的，有人连续吐上一个月，才慢慢缓过来。我体质好，这一点没遭罪。不过寂寞挺难熬的，尤其是刚结婚那几年，年轻人都爱玩嘛。”邹非说，“船和火车不一样，看起来很大，但其实就是那么多的地方，而且窗外的景色永远是天空和大海，时间长了心里堵的慌。”

邹非说每一个干了10年以上的乘警都是慢慢熬过来的。“过去技术落后，船上连个电视都没有，大功率电器都不能用，最多看看书。有时候实在是憋得受不了，等客下完了，就在甲板上唱歌，或者干脆吼上两嗓子，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

客轮就是漂在海上的小社会

跟着船在渤海湾往返了近20年，邹非送过的旅客不计其数，遇到的事情也是五花八门，每艘船离开码头就是一个“漂在海上的小社会”。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邹非几乎每年都会遇到想不开试图跳海自杀的紧急事件。“最近一次是去年夏天，船从烟台开往大连，船刚到海中央，我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乘警支队打来的，说一位母亲拨打110报警，说自己的女儿因为感情纠葛，与男朋友分手了，一个小时之前在船上给家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不想活了，让家人忘了自己，说完之后手机就没了信号。”

要在短时间内从600多名旅客中寻找一个人并非容易事儿。挂了电话后，邹非立刻组织乘警以及乘务员，第一时间赶到了各个甲板。“只知道姑娘21岁，一米六的身高，穿着白色的花裙子。为了防止意外突然发生，我们很多人就守在甲板上，剩下的人挨个船舱寻找。找到一半的时候，对讲机传来消息，说姑娘出现在甲板上。当时情况很危急，我们乘警悄悄接近，将她安抚住了。”之后，邹非安排了客舱让姑娘休息，并对其耐心说服，安抚其情绪，还让厨师专门为其做了可口的饭菜，服务员也端来了热水还陪着聊天，姑娘感动得几次哽咽，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下船后，邹非与姑娘的家人取得联系，完好地交给了家人，对方父母千恩万谢。

邹非说，“这样的事情遇多了，真的非常不理解，天底下有什么想不开的。干乘警其实也有一样好处，就是天天漂在海天之间，心胸会变得很开阔。”

相比岸上的警察，乘警的工作相对单调一些，因为上船之前，每个人都要经过两关检查，而且大海上不容易逃跑，所以很少碰到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反而一些琐事成了同事们每天要面对的。“过去船上的小偷多，有事一晚上发生三、四起盗窃事件，整晚地没法睡觉。往往刚躺下就有一个报案的，然后我们就整艘大船搜索一遍。不过现在好了，船上有了监控，警力也多了。基本一调监控，不一会儿就能抓到小偷。”

相比这些累，邹非说最怕的是执法时遇到旅客不理解。“去年9月份，上船时一个有些痞气小伙子插队，后面的老太太直抱怨，我们就要求小伙子到后面排队，结果对方胡搅蛮缠。为了防止登船时发生危险，我们就将小伙子控制住，依法罚了50元。不料两天后，上级来调查，因为小伙子在论坛上发了一篇帖子，说我们乘警打人。”邹非叹了口气，“我们执法根本就不会动手，就连态度不好都会被投诉，多亏有监控，乘警的身上还有‘执法仪\’全程录像，否则真说不清楚。”

乘警也是“青春饭”

乘警的工作是一年中干八个月休息四个月，跑船的时候经常半个月才能回去一趟。用邹非的话说，干上这行都一样，个个是舍家撇业的，苦就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和父母，“老人病了回不去，孩子长这么大，家长会我没开过，家里装修房子都是妻子一个人扛着，我着急也帮不上忙。人家晚上下班和老婆孩子买个菜，对我们来说都是奢望。”

“08年奥运年，我们加强警力，没法休息，每个乘警连轴转了12个月以上。一次，我同事刘胜海的儿子骑着自行车到码头上看爸爸，结果在码头上一不小心把胳膊摔断了，这时船已经起锚了，当爸爸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在地上哭，干着急下不去，只能给老婆打个电话，让她赶紧来，把孩子送到了医院。”邹非说，自己的孩子长这么大，基本上每年的年夜饭都在船上吃的。“过年虽然停航，但乘警要值班看船，所以老婆孩子都过来，一起在船上包饺子看春晚。”邹非总感觉很对不起孩子的，说：“希望他以后别干这行，太飘了。”

邹非开玩笑地说，乘警工作其实也是“青春饭”，时间长了干不了的。“和我一批来的乘警当时有20个，现在像我这岁数的还在继续坚守的也就剩10个了，不干的不干，改行的改行，还有4个殉职了，现在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讲述:烟台港公安局乘警支队邹非

记录并摄影:YMG记者邵壮通讯员刘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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